午饭时间到了,但人们没有急匆匆奔向食堂,而是或躲在屋中、竖起耳朵,或站在院中、假装无意张望。其实人们都在关注着那间防盗门屋子,先前只听到里面“吱哇”喊叫,也知道李光磊、钟正全在里面,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不清楚。
这都两、三个小时了,怎么里面一点儿动静没有?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人们或好奇,或狐疑,或幸灾乐祸,或等着看大戏,但都默契的没有过去询问。
财务室里并非了无声息,而只是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外面人听不到而已。其实其间李光磊多次开口,要邢德正回话,只是邢德正不理他罢了。当然了,自从李光磊摔下凭证时,邢德正也就不再捂着肚子“哎哟”了。他现在哪有那个心思?早就瘫软在椅子上,钟正全则坐在他旁边。
“说吧,事情明摆着,死扛也没用,你不饿我们可饿了。”李光磊再次开口。
邢德正没有应声,也没有抬头,干脆趴到了桌子上。
眼珠转了转,陈雪梅说了话:“李镇长,忙了半天,您也饿了,还是先去吃饭吧。”
李光磊缓缓转过头去:“陈科长,对了,你在财务室好几年了吧。”
“我,是,是好几年了,不过去年后半年才让我做股长。前年的时候,我只是出纳,只是见条付款。”陈雪梅陪着笑脸,说话很是小心。
“是吗?”李光磊脸上神情精彩之极。
“真的,没有镇长签字,我坚决不付。”陈雪梅语气极其认真。
李光磊“嗤笑”一声,又转向邢德正:“不说是吧,那就对不起了,干脆换个地方吧。”
“笃笃”,敲门声过,屋门“咣”的一声推开,一众人等出现在门口。当先之人正是镇委书记杨得力,旁边还有三个黑衣人,其中一人是县纪委纠风办主任董甄阁。
看到这些人,李光磊就是一楞,脑中闪出大大的问号。
邢德正也已抬起头,神色复杂的望着门口方向。
“邢德正,好大的胆子,私自贪没文化补贴,该当何罪?”杨得力大步跨进屋子,点指邢德正,“你的罪行已经败露,老实交待。”
董甄阁也已到了近前,抬手递出一证件:“县纪委纠风办,邢德正,跟我们走一趟。”
“为,为什么?我怎么了?”邢德正牙齿打颤。
董甄阁冷哼一声:“为什么?你不知道?走。”
另两名黑衣人快步进屋,架起邢德正,向外走去。
“董主任好。”李光磊打了声招呼。
董甄阁回了个“好”字,扫了眼其他诸人,也走出了财务室。
“李镇长,你怎么也在这?你这是……”杨得力上下打量着李光磊。
李光磊一笑:“杨书记,我在查帐,查到了一些问题。”
“你们镇政府帐目问题不少呀。”杨得力缓缓说过,转身出了屋子。
嘴角浮上一抹笑意,李光磊迈步走去。
一个个脑袋闪回屋子,一双双眼睛隐在了虚掩的屋门后。
……
午饭后,镇里工作人员集中到会议室,学习上级文件。
刚进屋子,人们就注意到,主*席台上放着一个敞口整理箱,旁边坐了一个黑衣年轻人。按照箱上纸张提示内容,人们自觉的拿出手机、BP机,关机并放到整理箱里。
稍微特殊的是,杨得力、李光磊手机放在整理箱外,也未要求关机,但接听电话必须打开免提。
十二点半,当日在镇里的人员全部到位。
没有长篇大论,杨得力做了一个简单开场白,学习会正式开始。
今天的学习形式更简单,就是读文件,会场堆了好多文件。先是组织委员读,接着是宣传委员,然后党政办主任,看样子副科干部都得读,也可能范围还要扩大。
在学习的过程当中,也不时有人进来,加入学习队伍。这些人员有的是到村里下乡,有的是进县城办事,也有的是请假,反正能赶的都尽量往回赶,学习积极性无比的高。人们可都清楚,这哪里是什么学习,分明就是幌子。人们既想通过参会自证清白,也想第一时间捕捉到敏感消息,焉能不趋之若鹜?
既然参会有这么大好处,那么不到会就是傻子,除非这人有问题。于是每当有人进屋,这个人的名字就会暂时从嫌疑名单清除,这个名单的人越来越少。
想比起其他人,李光磊参与了前面许多过程,还主导了一系列事项,自有更透彻的判断。他除了关注会有谁卷入外,更多的是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在董甄阁等人现身前,李光磊没有获知任何有关信息,仍然在按照自己的思路推进整个事情。从当时的进展来看,也与自己的判断非常吻合,那就是“做假帐,贪没补贴”,即使邢德正没交待,但白纸黑字在哪摆着,事实是赖不掉的,只差弄清谁参与罢了。而且李光磊相信,邢德正肯定知情,最终也肯定会交待。
可就在李光磊耐心等待,等着邢德正心理防线崩溃的时候,县纪委纠风办主任却出现了,而且还是杨得力带去的,这就让李光磊犯嘀咕了,也不禁对最终结果又多了层担忧。
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又担心什么呢?尽管耳旁回响着朗朗读文声,可李光磊半个字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案情。
“咚咚”脚步声停在门口,紧跟着男声响起:“陈雪梅,出来。”
就这一声,不但吸引了众人目光,也唤醒了沉思中的李光磊,还引得读文件者中途停顿。
在一众目光注视下,陈雪梅转过头,用手势确认“是我吗”,然后站起身来,袅袅婷婷走去。
平时她是这样走路吗?今天是故意做作,还是心底无私天地宽呢?在人们的疑惑中,陈雪梅从容的步出屋子,走廊里回响着“咔咔”的节奏。
第一个呀,自从坐到这里,陈雪梅是第一个被叫走的,除此之外,就是已经先行一步的邢德正了。
这个女人和谢顶老汉有瓜葛吗?能没瓜葛吗?下个会是谁?还会有谁?人们提出各种问题,给出各种答案。
学习文件继续,宣读者的声音似乎又高了,可能和刚才的事情有关,可能兴奋系数增加了吧。
半个多小时后,“噔噔噔”,又一阵脚步声,一名男子脸带细密汗珠,进了会议室。
还差谁了?人们在脑海中,检索着那份名单。
“咔”、“咔”,高跟鞋声响传来,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陈雪梅面带笑容的回来了。
陈雪梅迈着同样从容的步子,回到了原来座位,继续若无其事的学习起来。
她没事?能没事?怎么没人跟着?怎么没叫别人?人们又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又回来一位,是从县城回来的,该回来的都回来了吧。
看看,还缺谁?他,她,他们,在,都在。
一圈数下来,只差三个人,邢德正、包壮志、于思新。
邢德正,肯定还在贺主任那。
包壮志在外面学习,也不知在省里,还是市里,反正这时候赶不回来。包壮志是真的在路上,还是中途被什么人接走了呢?
于思新去哪了?早上还见了,好像上午九点多,或是十点多,说不见就不见了。给他打通电话了吗?他去哪了?赶不回来,还是躲了,或是发生了什么?
从耳闻的片断信息判断,似乎于思新应该和邢德正有些关系吧?那么他是跑了,还是被逮了呢?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再没见纪委来喊人,也没见有镇里同事赶回,台上的一摞文件都快读完了。
什么时候学习结束,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
脚步声响,两名黑衣人出现在门口,其中一个正是董甄阁。
董甄阁走进会议室,径直到了台上。
随着董甄阁的到来,宣读文件声随即停止。
站在台上,董甄阁环视全场,看到的大多是头顶,甚至后脑勺,没人愿意和他对视。
嘴角一抹笑意闪过,董甄阁开了腔:“各位,抬起头来,向大家通报一件事情。据邢德正交待,原于翰林镇首任镇长孟长福涉案。经过到孟长福现单位调查,经过到其家中搜查,未发现其踪影,也无法取得联系,可以判定已逃跑,请知情者或发现其踪迹者提供线索。”
哦,孟长福涉案了,果然,果然,人们并不觉得奇怪。虽然现场好多人都是道听途说,但如果真是那事,孟长福绝对脱不了干系,他可是亲历者,应该也是最终签批人。
如果是孟长福涉案,十拿九稳就是那件事,这么说来,似乎包壮志牵涉的可能性就小了,他当时可还在凤角工作组呀。
如果真是那事的话,于思新干了什么,当时他可是分管这项工作,而且到现在也没回来呀。听听,看董主任怎么说,人们又竖起了耳朵。
“好了,大家可以各自忙工作了。”董甄阁说完,转身出了屋子。
这就完事了?于思新没涉案?人们都不禁疑惑,李光磊也皱起了眉头。
“学习会到此结束,散会。”杨得力说过之后,率先起身,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