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庭一直在默默地守在门外,那只睡着的兔子精也是觉察到了些威胁的气息便醒了过来。
他的嘴唇起了许多的水泡,肿大了一倍不止,所以兔子精对着管庭笑眯眯的说话时,实在让他有些反胃。
“呦呵,看你年纪不大,居然是一个除妖师呢?你腰间的宝物可是炼妖裹,那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兔子精一边说着一边捋起胡须来,似乎真的对炼妖裹有敬畏。
管庭没想到这个妖精还是个话唠,只挑了挑眉毛“你为何附身与人,犯下如此孽障?若是修行得道如你,也该有了些大道苍生的心了。”
兔子精说完哈哈的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
“我兔爷今年八百八十八岁,从来没想过什么苍生的事,听闻那雷劫难过的很,所以干脆穷尽一生游乐。近日发现临安城的气蕴有了些变数,这才从穹顶赶来看看,想着凑什么热闹。路上断了水,这才如此变化,倒是心急了些。”
兔精摸了摸嘴上的泡,惊讶的叫道“哎呀,怎的给人家烫了这么大的水泡?这可真真败坏了我兔爷这么多年的名声,不然就干脆杀人灭口吧……”它的表情看起来很随意,似乎人命对它来说不过是草芥。
“你敢?”管庭闻言忽然将炼妖裹从腰侧划置身前,嘴里便念念有词,那炼妖裹白光大盛化作细绳向兔精绕去。
兔精倒也不闪躲,那细绳慢慢的将它绕了起来,白色的光忽的浸起了血红色。
这说明,这只兔精竟是犯了杀孽的,而且那眼色越是鲜艳,便说明这杀孽做的越深。
管庭脸色变了变,似乎也没想到一只兔精居然会犯了杀孽。这都怪人们一向有先入为主的意识,比如他看到水鬼苏敛秋就觉得他必定是做过孽的,反而看到兔精就觉得它只是活泼了一点而已。
但这分明不止是活泼了。
看着那红色越来越深,竟然像是要滴出血来,管庭止不住的将牙齿咬得咔哧响。他继承师父秉志,最恨的便是这些恶灵自持道行涂炭生灵,若是遇到便定是要赶尽杀绝的。
管庭嘴里继续念着咒文,但是炼妖裹却似乎受到了制衡,没能前进半步。
“这炼妖裹,若是律风老儿来用我必定会被收了去,若是你的话,可真是损了他的威名。”
律风?这是师傅的名号。管庭僵持之下问道“你认识我师父?”
兔精在血红色的光包裹下渐渐显出一张清晰地脸来,像是在红色的印泥里印的一样,笑的裂开了的三瓣嘴尤其可憎。
“他是你师父?也对,不然炼妖裹怎的会在你手上,我和你师父可是旧相识,不如叫他来亲自和我斗一斗?”
“不需要师傅出马,你若是不束手就擒,便要糟了大罪了。”管庭淡淡的说着,却并不是虚张声势,反而很有底气。
脸上也是超出年纪的沉毅,好像和那个衣不解带的守在阿端身边照顾她的大孩子判若两人。
兔精笑的更是凄厉,它终究是挣扎了几下从那堆血雾中钻了出来,一边理着自己的毛发,一边笑嘻嘻的看着管庭。
“呵呵,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炼妖裹软趴趴的落在管庭的手里,这下管庭的心也不再轻松了起来。眼前的妖怪不光是有上了年岁的道行,还有一颗狠毒的心。
他的手慢慢向着头上泛着银色的簪子伸过去,看来还是要动用这一步了……
兔精正饶有趣味的打量着管庭,似乎还很期待他接下来要拿出来的招式,但是下一秒他忽然脸色一变晕倒在地上。
管庭看到宿主的身体里已经没了兔精的痕迹,想是阿端在那边惊醒了它的真身吧。
还好没让阿端伤他,这种尝过杀人滋味的妖怪最是可怕。
管庭将农夫扶到床上,又帮他在嘴上和口腔里撒了些药,安顿好了之后,阿端和农妇也是在院子里现了身影。
我吓得脸色惨白,尤其是一回想到那只大白兔子临走时血红的眼便更觉得通体生寒。和同样吓得不住哆嗦的农妇回家时,我心里不禁嘲笑起自己来,毕竟不大工夫之前,我还觉得自己和这个妇人的见识不一样呢,如今却是抱在一起同样两团发抖的人了。
管庭从屋里走出来,他的脸色很严肃,我一看见他的表情便知道这件事或许并不简单。
“你没事吧?”管庭压住我的肩膀,将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
“我刚刚被那只兔子吓到了然后失手……把他的腿打断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管庭的表情变换,看着他的脸变得越来越深沉,我就知道自己还是闯了祸,那只兔精定是记恨上我了。
农妇也不管我们而是钻进屋里去看她的丈夫,管庭咬着下唇不说话,似乎是在思索什么难以取舍的事。
我脑海里忽的蹦出一个想法来“妖怪毕竟是妖怪,它的腿不会就这样断了吧?”
管庭从思索中被我打断,他摇了摇头皱起了眉头“不,若是魂魄离了本体寄居在宿主身上,那么它的本体必是十分脆弱的时候,你这一下,真的是打断了他的腿。”
管庭也没想到阿端竟是将兔精的腿打断了,怪不得自己正在和他对持,忽的便不见了踪影,不过按照那只兔精那么嗜血的性子,阿端莫不是危险了?
“你别回沈府了。”管庭看着我一脸严肃的不容拒绝的样子“今晚住我家。”
“啊?”我瞬间想到了很多种拒绝的理由,他毕竟很有可能是我的未婚夫,住在他家于理不合。虽然我已经住在歩崖里不少时日了,但是这性质是不一样的,毕竟美人师傅又没对我有什么用情至深不是?
我几乎要摇头的时候,忽的想到了那个兔精的眼神,于是点了点头“好,我直接和你住在一起。”
这话一出倒是管庭有些不自在,他的手慌乱的从我身上拿掉,脸色也有些红“阿端,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那些越矩的事,你住床上,我打地铺。”
我一边看似同意的点头,一边腹诽,管庭你真是又想多了吧?
走的时候,农妇简直千恩万谢,管庭劝她以尽快的速度搬走,或者去客栈住一晚,否则害怕那兔精丧心病狂到来报复他们。
那妇人也是被吓得极了,连连答应,转身便回去收拾行李去了。
我跟在管庭身侧,转了个方向向着管府走去。
一路上也有些认识我的人也和我打招呼,想来还是靠着美人师傅的名气。倒是鲜少有人认识管庭,他在十岁后便修行去了,面容变化也是极大的,就算我没失忆,也是认不出来了。
这一路走走停停,管庭忽的俯下身在我耳边说“沈自端,你可曾听说我去送聘礼那天,整条街都是红色。”
我低着头不说话,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早已经有许多人跟我提过了,那是多么盛大的场面,多么令人羡慕的金玉良缘。
只不过我没亲眼见到而已 。
“沈自端,成亲之日定是还要比那热闹百倍的。”管庭微微地笑着,好像眼前已经是漫天红妆,十里喜气。
我只抬头看着他眼里难得一见的色彩,好像这种冷酷的人露出笑容来都是极其迷人的,比如管庭,比如美人师傅。
“管庭,你真的喜欢我么?”诺诺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差点红了脸,因为管庭马上就转过身靠近过来,他的脸离我的鼻尖不足半掌。
“沈自端,沈自端。我这一生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他的眼睛竟是琥珀色,那褐色的底调配上阳光的调色简直要晃花了我的眼。
我慢慢的向后退了两步,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刚才差点憋死我。
“那什么,管庭啊,我以前失忆了,所以我对你没什么印象。”我努力地解释为什么当初那个吵着要嫁给管庭的小屁孩如今俨然是一个在市井混熟的看破红尘的人。
潜台词是,我或许不会爱你,或许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我一直在叙叙的念着,最后说的有些心慌,心里的情绪总是不经意间便被挑动起来。
管庭却大手一挥向前走去,看起来颇是不在意“反正你只能嫁给我,我们以后也有大把的时间培养感情。只要你不要逃。”
不要逃。我怎么能逃呢?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管芯看见我和管庭一起回来的时候笑的合不拢嘴,她偷偷的趴到我的耳边问“阿端姐姐,这回是不是可以先适应着我叫你嫂子了?”
我一巴掌打掉她缠在我胳膊上的手“八字还没一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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