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还弥漫着梨花酿淡淡的酒香,夭夭看了看自己被丢在床脚的衣服,好像已经皱了,不免的嫌弃起来。
于是扶虞巡山一圈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那个小丫头还赖在床上不起来,他站在床边,和夭夭大眼瞪小眼。
“为什么不起床?你往常不都是爬到树上去晒太阳去了么?”扶虞故作严肃,但是眼神却是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夭夭扁着嘴不说话,只冲着床脚努了努嘴,示意扶虞自己看。
床脚夭夭的衣服确实已经不能穿了,昨晚上扶虞一心急直接咔咔的撕成了碎片,但是他居然早上起来就忘了。
扶虞皱了皱眉“我现在去叫蜘蛛精给你做一件,你先……穿我的。”
最后这一句似乎还是很艰难的决定,他确实心疼自己的那些名贵的红色丝锦在夭夭爬树的时候弄破之类的,但是很快他就不心疼了。
因为夭夭穿着一身红装坐在桃花树上的画面,让他不禁微笑起来,心里都是温柔的暖意。
可是夭夭似乎不开窍,晚上的时候居然还要自己睡在树上,扶虞直接把她扛回了自己的卧室。
从来没有这般想要一个人,甚至于强迫她。
扶虞轻轻吻着夭夭赌气似的撅着的嘴“夭夭啊,你不愿意么?”
夭夭红着脸别过头去“我觉得,好像你是在欺负我……”
扶虞轻轻地笑了,身下的夭夭让他觉得刺激又迷恋,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自己来到这世间千年的空虚终于可以有了着落一般。
夭夭虽然有些抗拒,但是在扶虞的挑拨下也渐渐体味到了其中的乐趣,情动的时刻,她倏忽间睁大了眼,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正轻轻吻着她嘴角的人。
他媚眼如丝,一点一点刻画在她的心间,她的扶虞大人。
他站在树下看着她晒太阳的时间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连自己都没发现便已经站在树下,而夭夭仍然对他不冷不淡的,和以前一样不怎么和他说话,闲来无事便爬到桃花树上去,这让他有些纳闷。
好像以前那些女妖怪都是天天来缠着自己的,怎么夭夭偏就还和以前一样该干嘛干嘛呢?
扶虞轻轻飞越掠到桃树上,坐在夭夭身边,而她正睡得香,时不时的挥挥手驱赶一下蚊虫,丝毫没有察觉。
扶虞仔细地看着夭夭,盯得很仔细,势必要在她身上找出原因来,究竟为什么他会觉得她不一样。
好像她是比他见过的妖怪都好看一点,毕竟是沾染了自己的精血长大的,虽然没自己好看。
好像她笑起来让人也想跟着笑,好像她的眼睛会说话,好像她身上的味道让人很喜欢。
扶虞端坐着看着夭夭睡到了傍晚,而后者终于揉了揉眼角坐了起来。
‘啊’夭夭看到眼前扶虞放大的脸下意识的就往后退,然后直愣愣的向地上跌落。
狗血的一幕没有上演,扶虞在书上伸出头来向下望了望,而夭夭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简直是一个销魂的姿势。
夭夭干脆倒在地上不起来了,尾巴骨摔得好痛,而树上那个害她吓到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掩着嘴偷笑!
扶虞见夭夭一动不动,心想莫不是真的摔坏了?桃花妖是不是不经摔啊……赶忙凌空踏步下来,将夭夭从地上抱起来。
“你没事吧?”扶虞的眼底全是紧张,夭夭却不做声,这人刚才明明还是在看笑话的吧,怎的又这么关心她?
“你没事的话,我们也该上床睡觉去了……”扶虞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夭夭作势要往卧房走去,这下夭夭终于动了动嘴出了声。
“今天就别了……刚刚真的摔得好痛啊。”
扶虞眼里闪过一抹促狭,笑着道“别什么?”
“别……那个。”夭夭将头直接埋到扶虞的怀里,难得的娇羞起来,她对这些事自然是没有万花丛中过的扶虞开放。
那一晚扶虞轻轻地给夭夭揉腰,当真没兽性大发做出点什么事来。
而夭夭闲的无聊便要听扶虞讲故事,扶虞想了想便以第三人称讲了一个名唤‘傻瓜’的故事,话说有个傻瓜,他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是家乡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而他因此被赶出了家乡,最后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开始生活。
家乡的人没有人理解他,没有人相信他,而他一直在找回去的路,他不怕消耗时间,反正他的生命很长。
但是他怕自己会放弃那漫长的无望的煎熬,他怕自己没了快乐。
还好他的血可以创造无数个陪伴自己的人,于是他把自己的血滴入山林中,这花花草草,飞禽走兽都慢慢的变成了人。
所以他从不缺女人,只有温香软玉才会让他觉得还活着,还可以去忽略那种回不去的巨大恐惧。
夭夭扁了扁嘴问“这也太扯了吧?他难不成是路痴怎么就没机会回去呢?”
扶虞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倒也没隐瞒,而是直接说了出来“他在许久之前确实有那么一次机会,有一个叫做太行山的地方出现了回到他家的裂缝,可是没想到还有一个人也离开了他的家乡,来到了这里,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企图,但是那个人却带着琉璃盏藏了起来,他找不到……”
扶虞说着说着居然深沉了起来,倒是夭夭疑惑极了,去他家乡的路那么窄么?是个裂缝?
还有那个琉璃盏是个什么东西?
好在扶虞倒是耐心的把这些都讲给了她听,还真像一个故事,让她这只妖怪都渐渐地听了入迷。
琉璃盏的神奇之处扶虞说的头头是道,几乎让夭夭真的以为它真的存在,而那个异乡人强烈的的想要找到回去的路和那个和他一个地方来的人的执着也让夭夭唏嘘不已。
唏嘘着,然后就睡着了。
扶虞看了看夭夭安静的睡颜,忍不住吻了吻她的嘴角,然后将她揽在怀里也微笑着睡去。
所谓同床异梦是不是就是夭夭做了噩梦挣扎着起来却见到扶虞睡得正香。
夭夭扭了扭腰,嗯,不痛了。
于是起床赶快离开这张是非之床,还是自己的桃花树睡得安心。
所以扶虞黑着脸看着树上睡得呼呼的夭夭,心里却是气极了,这个小妖怪,怎的不识好歹,那硬邦邦的树干比在自己怀抱里睡得舒服?
山主大人许久没出来寻花问柳了倒叫这些小妖怪心生疑窦,妖怪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于是决定派德高望重的老山龟去探探风,顺便递上一份美妖花名册。
于是老山龟爬了半天这才爬到山主大人的庭院里,推开门正看到山主大人站在桃花树下一脸黑线。
不妙,来的不是时候,老山龟转身就想走,奈何动作太慢了些,还是被一声喝止绑住了脚步。
“何事?”一向和颜悦色的扶虞如今真是严峻的不行,老山龟哆嗦了一下再慢慢地把半截身子转过来。
“山主大人,这是小妖们整理的花名册,您瞧瞧是不是有看得上的?”
扶虞伸了伸手,花名册便飞到了他的手里。
扶虞故意慢慢地翻着,眼角的余光瞥见树上那个粉色的人影也在偷偷的打量,不禁脸色放下了一些。
“就这个吧。”扶虞随便点了只鲤鱼精就将花名册就又丢回了老山龟身边,然后挥了挥手,门也关上了。
老山龟吓得一身汗,拿上了花名册倒是飞也似的下了山,去找那只鲤鱼精去了。
庭院中,一个树上的闷不吭声,一个树下怡然自得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扶虞大人”夭夭终究还是憋不住了,慢慢的从树上飘落下来,整座山也只有夭夭敢直呼他的名讳了,虽然还是加上了大人二字,但也是旁人没有的亲密。
扶虞几乎忍不住心里小窃喜一下,夭夭果然看见自己点了别的女妖就耐不住了吧,但是还是要装的严肃一些,惩罚她这些天的疏离。
“怎么?”
夭夭看了看扶虞没什么笑意的眼睛,忽的问道“为什么没有女妖怪在你身边呆足一个月?”
“还不是她们成天吵嚷要真心待我之类的,这才把我吓跑了。”
“她们真心待你,怎么会吓到你?”
扶虞深呼一口气“曾经有人跟我说过,千万别给女人真心待你的机会,因为真心啊,是最毒的毒药。”
夭夭忽的笑了,笑的美美的,好看极了。
“昨天晚上的讲的那个故事,是你自己吧?”
扶虞皱了皱眉,没说话,但是隐约着示意夭夭继续说下去。
“我曾经不小心看到你被门上的木栓划破了手指,流出来的血让木栓慢慢的生出一张人脸来,而你却挥了挥袖子把它杀了……你是什么人,哪里来的我都不会追问,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夭夭几乎瞬间收敛了笑容,一双眼睛里满是忧伤“但是我也拿一颗真心对你,是不是我自己的事呢?”
扶虞呆住了,表情僵硬的没什么变化,他的心里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松动,最终却还是牢不可破。
“我每天蹲在桃花树上数着一个一个的女人来来去去,不知道是哪天,忽然有一个念头蹦到我的心间,我也想成为你身边的女人,但是我却迟迟没什么举动,因为我不想与你只是一个月的陪伴,扶虞大人。”
扶虞大人这四个字在夭夭嘴里说出来竟是那么好听。
“那次酒后,我想了许久,或许这就是柒夏说的‘爱’?我不知道,我也宁愿不知道。”
“听完你的故事,我真的想靠近你的心,想进去看一看,那无人靠近的角落,是不是会有我的一席之地?我想着会不会我是那个幸运的人,可以陪你一生一世,虽然身为妖怪的一生一世会很漫长。”
“但是,扶虞大人,你好像没有心啊。”
“真心是毒药么?可是扶虞大人,你早已经百毒不侵了……”
“你爱我么?”
颤抖着唇问出这最后一句的时候,夭夭已经几乎泪如雨下了,眼前的人,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看着他身边无数的女人换来换去,看着他骗人的笑容永远挂在嘴角,她知道他的心其实很孤独,她好像抱着他,给他所有安全感。
这些日子的缠绵倒真的让她形成一种错觉了,她的若即若离好像成功的让扶虞大人爱上她了,直到老山龟的花名册递到他的手上,而他弯着嘴角另寻新欢……
妄想了呢,夭夭低垂着眉眼,深爱已经变得难堪,她怎么再继续留下去。
扶虞紧紧闭着双唇没有回答,他的脑海里乱乱的,如今一直以为和其他女妖不一样的夭夭也开口说了那样的话,按理说自己也该感到厌烦然后把她赶走,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尽管细微,但还是可以感受得到的那种喜悦。
不,真心可是不能碰触的毒药呢。
夭夭转身离开了“不用你赶,是我自己离开的,告诉下一个她是一千二百零六,我就不算进去了……”
夭夭没有回头直接下了山,到了山脚下那个化形的树坑里蹲着,眼前全部是那人的音容笑貌,她笑着哭着疯着喊着,流了许久的眼泪,然后彻底的南下,离开了苍梧山。
真心是毒药么?扶虞大人,你不曾对我用真心,我却已经病入膏肓了。
寂寂空庭,一袭红色长衫站在桃花树下凝望着那个空空的位置,曾经坐着夭夭的位置。
为什么,心里会痛呢?
这是怎么了?扶虞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却没人来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