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车马信件很慢,镜花园里的凡人们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对于妖精而言,恐怕时间是最不足挂齿的东西,但是为什么于我而言,在逸宸身边的时候,总觉得时光飞逝,一眼千年。
歩崖前的竹林开始变得光秃秃,我像是开始过惯了梁丘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所以好像再也住不惯白虎神殿了,而开始和逸宸在苍梧山脚下的歩崖里平常的度日。
煮茶听雨,相拥而卧,我经常笑着嗔着怪他古板,他总是抚着我的头发轻轻吻着。
他说他有些等不及了,他已经自己一个人了万万年。
我脸红着别过头去,晚霞余晖美丽耀眼,不及他眸中一湖秋色。
我知道,玄女还有一百年才会醒来,所以也注定了这一百年将是最不平静的一百年。
四大神使少了一个扶虞,朱雀神殿便轮流由其余的三位照应,而不知道什么原因,离渊处处都开始不平静了起来。
很多时候我站在歩崖门口等着逸宸回来的时候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我不知道是不是和邪神有关,但是自从我知道他或许仍未陨灭的猜测之后,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离渊真的要动荡不安了么?
这天逸宸刚出现在歩崖门口便一把抓住我的手御风飞起,眉头微微皱着,弄得我的心里一阵慌乱。
簌簌的风声回溯在耳边,我反握住他的手问“出什么事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眸子里全是犹豫的神色“那颗蛋要孵化了,我们的禁制终究没拖到玄女醒来再做处置,现在大家都聚在白虎神殿等它孵化再判断留还是不留,我想着你肯定是要见它的,也许是最后一面……”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说话,先别说那颗蛋是不是什么邪神的后裔,用来掣肘邪神的把柄之类的,在我眼里那就是我捡回来的一颗小生命,和我有着心灵感应的小生命啊。
白虎神殿里围坐了许多人,他们的目光都直直的看着万年璞玉床上那颗巨大的蛋,我刚一踏进房间,便感觉到蛋壳里强烈的生命气息。
黑色的蛋壳已经被红色的晕落包裹的严严实实,我伸出手去探了一下忽的发现有些烫手。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年它还真的好好长大呢,只不过就是长得太快才招致了如今的场景。
我看了看静坐在一旁的阡栾大人和崇岭师傅,已经许久未见了,他们的模样仍旧没什么变化。
逸宸牵着我的手坐在一边转脸看向对面的阡栾大人和崇岭大人。
“调查的怎么样了?”
阡栾大人沉静的说道“有了些眉目,但是还不是很确切。”
崇岭大人不悦的看向阡栾大人,他一向不怎么喜欢阡栾大人冷漠的性子,所以言语中的不满也十分明显。
“什么叫有了眉目又不确切?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崇岭大人有些讥诮的继续说道“我调查的就靠谱多了,近千年来确实有自称邪神侍者的人四处煽动战火,但是被蛊惑之人具体的直接记忆都被诡异的术法抹去了。”
我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我就是亲眼看到了封威这个例子。
逸宸将手抵在额角,微微地闭眼,看起来颇为劳累,他动了动嘴角“你们觉得这件事究竟和邪神有没有关系?”
崇岭大人的脸色也瞬间严肃起来“我还是觉得是有人假借邪神的名号想要迷惑人心,真正的邪神早就被玄女封印在北荒了……不过这颗蛋也没办法解释,或许是邪神临死之前留下的后裔?”
阡栾大人翘起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至于这颗蛋,若真是邪恶之物还是尽早灭杀的好……”
咔嚓一声,在阡栾大人的话音落地之时,万年璞玉床上的蛋壳也裂开了一道缝,慢慢分成两半。
一个身着黑色披风胸前一排红色的小扣子的婴儿便出生了,他坐在蛋壳中间四处打量着,与我的视线相对的时候忽的咧开嘴笑了。
我慢慢的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仔细探寻着他的气息,半响后终于呼出一口气。
“没有邪念。”
阡栾大人和崇岭大人也缓步靠近,纷纷出手试探一番,然后面无表情的走了。
逸宸靠过来摸摸他的头脸上也是轻松地笑意“性属阴,适合生长在北方温寒之地,那里有蚰蜒一族,明日便将他送去那里,端儿,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我想了想初遇时他在蛋壳里不安分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灵光一闪“奚笙?怎么样?百里奚明月笙,奚笙?”
逸宸笑着点头“好。”
把小奚笙送去蚰蜒一族的时候,我还特意挑了个面目和善的人家,留下了不少金银。
倚在逸宸的肩膀飞回歩崖的时候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若不是他性属阴,我还真想把他留在身边。”
可是每一族群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性,若是幼儿时期没在适合自己的环境里生长,极有可能修为增长缓慢,先天不足,严重的便是殒命。
逸宸将我拦在怀里“没关系,我们可以常来看他。”
后来离渊里的大小纷乱都渐次平息,逸宸和其余两位神使也都能好好休息一下了如此平静的氛围下我倒真是希望邪神侍者只是什么无聊的人,而奚笙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妖精。
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我去看他,逸宸闲暇时也会来,奚笙却是渐渐地对他比对我还要亲近。
临走的时候我捏着奚笙的小耳朵“长得这么好看,长大肯定也错不了,但是为了防止你祸害良家少女,除了我之外不能和任何女人说话知不知道?”
奚笙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倒真的像是听明白了一样。
那次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奚笙,因为第二天便是我的千年雷劫,也是玄女醒来的日子。
父亲和母亲特意从梁丘赶来要陪我渡劫,我笑着把他们二老又塞了回去,不过是普通的雷劫而已,再说我还有这么多神使大人会帮我的,怎么也不会让我出事的。
父亲和母亲仍然不同意,我只好把他们拉到一边。
“我保证渡劫之后就给你们立刻另一个女婿回来……”我羞红着脸时不时的瞄一下逸宸,他站在一旁温和有礼的看着我们。
父亲和母亲这下忽的一拍巴掌“就这么说定了,丫头我们在家等着你的好消息!”
说完之后一溜烟跑了个没影,我估计又是忙着回去大摆筵席,然后再大肆宣扬一番。
如今的梁丘已经不是那个浮躁的白狐一族之地了,经过上次几百年的的内战外站,每个人都是心中隐藏着伤痛,不过没关系,只有在伤痛中才能领悟,才能成长。
我站在殿外看着远处绮丽的彩霞,心中不免感慨,世间多无奈,唯有每时每刻把握住自己心中所爱才是真谛,妖怪也不例外。
一双手从身后慢慢环过来,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心里一阵嘀咕,这双手怎么握了这么多年都是那么冰凉……
“在想什么?”逸宸在我耳边轻声说着。
我嗯了一会才说“在想明天千年雷劫会不会出事……”
话还未完他的手边挣脱过来捂住我的唇,我听到他在我耳边坚定而缓慢的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嘟着嘴吻了吻他的掌心“我信你。”
第二天的天空是罕见的纯白色,九天玄女神殿前早已聚满了离渊各族的人,他们都在等待着玄女醒来,点亮千年一度的神坛焰火。
我随着三位神使一起步入内殿,走到玄女沉睡的榻前。
这是我第二次这么近的看她的脸,第一次是在我出生时。她静静地侧卧在白纱帐里,身上白色的轻纱好像也和帐子连在一起,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
再配上绝美的容貌和左眉端那颗小小的痣,灵动的仿佛在假寐一般,又有谁觉得她已经沉睡了千年呢?
太阳划至正中的一瞬间,榻上的人眼睛慢慢的睁开,继而是弯起的嘴角,好像绽放的花朵一样,渐次迷离而美的让人睁不开眼。
九天玄女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玉臂一挥,帐幔依次分立两侧,她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仍是美到极致的诱惑。
“好久不见。”
她的眼睛流光婉转,慢慢的审视着内殿的人,在望到我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语气是说不出的欣喜“你是那只小白狐狸自端?”
我点了点头“见过玄女,我是自端。”
她却忽的站起身,一瞬间越过十步的距离走到我面前执起我的手,一双美眸直直的望着我的眼睛“自端,你真的让我惊喜了,不仅修为如此稳固高深,还生的这样美……”
我有些羞愧“玄女才是绝色,自端怎么敢在玄女面前担此美名?”
她轻轻地拉着我的手“我们一会再说话,如今我倒是还有一件事要弄明白。”
说着她大步向着殿外走去,一挥手神坛的焰火便熊熊燃烧起来了。
神殿外的众人立刻匍匐在地上高呼着玄女的名字,此消彼长,气势恢宏。
玄女却转身望向阡栾大人,崇岭大人和逸宸,微微皱着的眉头已经说明了她愠怒的心情。
“谁来跟我解释一下,扶虞哪里去了?我怎么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