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鬓角流下汗珠,手心早已经汗津津的。
“这种病和普通的疾病不一样,轻微的可以进行药物治疗,可如果时间长了就需要手术干预。而在病人自己的世界里,她依旧是正常人,是没办法分辨出来自己已经生病的。”
医生警醒的话犹在耳侧。
周硕靠近时,少女细密的睫毛轻颤,唇瓣抿得很紧。
男生担忧。
“宝宝,是不是胎儿的检查不合格?”
女孩转述了医生前半段话。
“都很正常,没问题。”
周硕以为是肚子闹得她难受,他把脸轻柔贴在肚皮上,仿佛听到了另一个小生命微弱的心跳。
于是故作凶狠恐吓道,
“你乖乖的,别折腾眠眠,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在周硕去学校上课的时候,阮眠来到许阿姨家。
要是真的像医生说那样,还是得劝她去医院瞧瞧,继续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敲门。
女人的病已经康复,笑吟吟地把人扶进屋。
“眠眠来了,快进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是不是和小硕吵架了?”
往常都是两个人一起回家的。
女孩肚子月份大了,走路不方便,难免令人多想。
少女踌躇着犹豫怎么开口。
“没吵,我只是想来问您有些事情。”
许阿姨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害,都是一家人还客气啥,问呗。”
瞧着女人拿自己当亲闺女的笑容,她深吸两口气才说。
“阿姨,您经常吃的氟奋乃静是治疗什么的?”
话音刚落,女人端着杯子的手顿住。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这头疼已经是好几年的老毛病了,害。”
阮眠眼尖,窥见许阿姨说话的时候,脸部没动,可眼睛却滴溜溜转动,有点诡异。
“真的吗?”
“对啊……”
女人的语气越来越慢,就像是已经超出了她思考的范围,思绪跟不上。
少女握着玻璃杯的手指用力,胸腔轻微颤抖。
正巧外面下起雨来,稀稀落落,雷声轰隆。
许阿姨的笑容像定格在脸上似的,僵硬。
看起来有些渗人。
“眠眠吃过饭没有,阿姨给你做。”
女孩急忙拒绝。
“不用了,我在来的路上吃了面包,现在还不饿。”
女人因为准备去厨房,所以站起来背对着阮眠。
“阿姨,我陪您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阮眠把杯子放下,听到了她飘忽的声音。
“我又没生病,不去,浪费钱……”
讳疾忌医的人你拿她根本没有办法,少女也不打算勉强对方了。
想起来周硕的异样,不如问问许阿姨吧。
“我好像从来没见到叔叔,他去哪里了吗?”
女人的背影凝滞,许久才转过身来,脸上变得惊恐。
像是陷入了回忆里。
“对啊,他究竟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少女不再打听。
“周硕啥时候过生日呢,要不要我们帮他庆祝吧。”
可许阿姨还陷在上一个问题中,没有回答她。
“阿姨,你怎么了?”
女人的表情变化,就好像是两个人正在争夺身体的掌控权。
她猛地蹲在墙角,眉眼卑微,小声啜泣。
“不要打我了……求求你,别打,好疼啊!”
阮眠唇瓣张开,扶着肚子站起来想靠近。
“您咋了?”
女人捂着脸,再次露出来变换了神态。
眼睛瞪大,吼叫着凶狠至极。
“混蛋,我要杀了你!去死吧!”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到少女的四肢百骸。
短短几分钟她就亲眼看见许阿姨病发时候的恐怖模样。
屏住呼吸,减少存在感。
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屋内神志不清的女人。
她的头发散落下来披散在肩膀上,遮住脸。
时而躲在墙角懦弱哭泣,时而暴怒而起砸碎家具。
从她疯疯癫癫的话语里得知。
生下周硕那年,丈夫创业失败还负债十几万。
没有偿还能力,也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家里的婴儿和老婆都在等着用钱,男人压力太大选择酗酒麻痹自己。
后来,开始打骂还在坐月子的妻子。
“贱人,你怎么不去死啊,没用的东西,只会花老子的钱!”
各种难听的话层出不穷。
周硕从小目睹母亲被喝醉酒的父亲用皮带狠狠抽打,没有一丝怜惜。
可妈妈浑身是伤还在安慰他。
“爸爸只是喝醉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一幕幕童年阴影都深深刻在周硕的脑海里,无法泯灭。
直到五岁那年,母亲去洗碗赚钱,偷偷买了个玩具给他。
年幼的周硕高兴坏了,睡觉都舍不得撒手。
父亲回来发现,强硬地把玩具抢过来丢在地上踩烂。
“败家娘们儿,老子就说家里的钱咋不见了,原来是有贼啊!”
他完全不听妻子的解释,揪着头发开始重复施虐。
打完以后,丢下奄奄一息的老婆。
独自去睡觉,呼噜声震天响。
周硕躲在柜子里,看见母亲忍无可忍,去厨房拿出斧子,砍下。
男人的鲜血喷溅在洁白的墙壁上。
最后她点了把火,抱着孩子离开。
家没了,烧成灰烬。
周硕的父亲也在大火中丧生,只留下孤儿寡母二人。
亲戚邻居都安慰他们别难过,以后会有好日子的。
没有人知道真相。
不会有人相信,他母亲那样瘦瘦弱弱的人能举起斧子。
随后二人搬离了噩梦般的地方,来到现在的家重新开始新生活。
女人企图忘记那段记忆,也成功了。
通过药物和麻痹自己,痛苦的过去被装在盒子里封锁在内心深处。
直到今天再度回想起来。
许阿姨嘴里咕哝说着听不懂的话,在屋子里来回乱走,焦躁不安,啃得手指甲鲜血淋漓。
灰暗的视线锁定在阮眠身上。
“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把少女当成了自己的丈夫。
许阿姨跑到厨房拿出菜刀胡乱挥砍。
女孩担心伤到肚子,急忙躲避。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已经死了吗?!那就再死一次吧,别想破坏我现在的家庭!”
凌乱的长发衬托得女人更加令人害怕,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阮眠,恨意滔天。
两人在屋子里追逐,就在即将砍到少女的那一刻。
“妈,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