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楼阁外的天台上,一位佝偻老者安稳的坐在那里闭目,一颗洁白的明月虚影,在他背后缓缓升起,与天上的皓月遥相辉映。
突然,他睁开双眼,眸子中透着冷冷的光芒,面向一处喝道:“来者何人?还不速速露出真容?”
说话间,他背后的明月散出层层波纹,更显得他犹如仙人一般,这就是他那夜入九境逍遥,顿悟的神通‘月华’。
他所朝向的云层之中,跃出一个黑影,由远及近,“咋的?入了九境说话的口气就比从前大啦?”
佝偻老人刚要发动,便被那道黑影按着肩膀重新坐回原处。
顿时一股冰冷在他背后升起,自己就算初入九境,但那也是九境,在一方大洲都是横着走的人物,居然被人轻描淡写的按住肩膀,动不了了。
黑影转身站在佝偻老人面前,后者定睛看去,是一位腰上别着酒葫芦,身穿绫罗绸缎,但还是像个乡巴佬的老家伙,蓬松的头发就像一个多年没梳理过自己的乞丐。
只是一瞬间,佝偻老者看到那张脸时,内心随之一震,赶忙起身拱手,“袁秀春,见过钱前辈。”
来者正是泥巴巷中的老钱塘,他咧嘴一笑,“绣春儿啊,多少年没见你都满头白了,和善宗做中间人不愁吃不愁穿的,你愁啥呢?”
做为和善宗第八门掌门的袁秀春,放在外面修行者中,任谁见了都毕恭毕敬的,在这被人叫小名不说,还叫的特像家中后辈,可他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不悦。
反而还感觉挺舒服。
能被这位如此亲切的称呼,那真的太荣幸了。
袁秀春赶忙要去收拾茶具,被钱塘叫住,说喝酒才是最好,茶太文雅不适合我的身份。
前者打住,又去阁楼里抱出几坛酒,依次摆在小方桌上,“钱前辈,你怎么在这里呢?”
在和善宗进入福地,划定范围之前,袁秀春是查探过的,没有发现过钱塘,不过他转念一想,一位接近或者已经是上三天的人物,不想让你发现,那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钱塘闻着眼前多出来的酒,夸赞一声好酒,然后回道:“来凑热闹啊,我这人最是忍受不得寂寞了,所以这会儿就来找你聊聊天。”
袁秀春站在旁边,半弯着腰,他觉得这样一点问题没有,因为自己当年还是青年的时候,就已经很崇拜眼前人了,尤其是在药神殿那次之后,他更是以眼前人作为榜样,追求的就是极致。
就算眼前人现在邋遢的模样,他袁秀春也觉得,这是钱前辈的过人之处,做乞丐都能做的这么极致,真神人也。
只是,人家说想跟你聊聊天,这句话就不能当真了,把自己扮成乞丐邋遢鬼,为的就是掩饰自己的身份,那突然就出现在你面前,肯定不是唠家常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袁秀春说道:“钱前辈,您老有要吩咐的尽管说话,我们和善宗的主我做不得,也不好做,但我们第八门当鼎力相助。”
老钱塘嘿嘿一笑,“你小子还是那么滴水不漏,怪不得修炼这么费劲,太过于精明也不好,做人就是要洒洒脱脱,那大道才会离你越来越近,或者说,你距离大道会更近。”
一句话,点得袁秀春精神一震。
钱塘继续道:“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和善宗做了这么多年的福地中间人,见过多少次天上掉下来一座塔的?跟我说实话,别想着滴水不漏的事情。”
袁秀春赶忙点头,说自己肯定有一说一,然后思索了片刻后,方才道:“钱前辈,和善宗三千八百年来所经历过的福地大大小小也有上千座,不瞒您说,今番并非是第一次出现‘上苍坠琼’。”
上苍坠琼楼,在和善宗记录中有过两次,算上这次,刚好第三次。
钱塘听罢点了点头,问道:“有没有发生什么?”
袁秀春道:“并没有。”
他肯定的说完,继续解释道:“我们和善宗祖师们,专门详细的记载过这些‘上苍坠琼’,大多是很古之时的遗迹,前两次都出现了重宝,其中一件在中土神州的真武宗,作为历代宗主信物,是一方印玺重宝,据说真武宗能屹立至今,其功劳震铄。”
老钱塘问道:“那另一件呢?”
袁秀春回答,“另一件是一鼎炼丹炉,巴掌大小,据说以此物炼制出的丹药都是绝品,相传当初那个散修是护着他的徒弟入福地,然后徒弟得了那鼎炼丹炉后,做师傅的起了贪念,遂杀戮了他的徒弟,夺宝之后躲了起来,之后便下落不明,有人说此人入了魔道。”
说完,袁秀春与钱塘同时沉默了一会儿,这样的故事他们不只是听的多,见得也非常之多。
在追求大道之上,往往很多人会偏离这条路,不是因为他们不明白前路漫长,而是总想着能抄近路,这是人性中不可磨灭的贪念。
每个人都有,有的能克制,有的能隐藏,有的便是穷凶极恶了。
钱塘说道:“如此说来,那里应该不会有危险了?”
袁秀春活了这么多年,是个明白人,立刻道:“请前辈放心,我已经安排人暗中保护所有那些少年,如果需要,我当亲自进入其中,不会让他们有任何闪失,而且,和善宗不会有任何贪念出现,还请钱前辈监督。”
钱塘嘿嘿一笑,“绣春儿啊,不是我说你,刚才我都指点过你了,做人啊,要洒脱,你这还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都忘了,又开始滴水不漏了,所以说,你怎么才能进入十境呢?悬呐。”
说到这里,钱塘一张笑脸变得严肃,“对了,我还有一笔账没跟你算呢,我家小唐临助你升入九境逍遥还悟了神通,你就没有什么表示?过去就完了?”
袁秀春心惊,赶忙道:“原来三境双修三神通的唐临,是钱前辈的嫡传,怪不得惊艳绝伦,应当的,应当的。”
老钱塘道:“废话不多说,想想怎么报答,别把这事儿忘了,不然我改天来跟你算账,那可就不是加倍的事儿了。”
站在他对面的佝偻袁秀春,突然挺直了腰板儿,拍着胸口道:“钱前辈,您放心,这事儿肯定少不了,我记在心里呢?”
老钱塘挥动袖袍,笑道:“那我也记在心里了,对了,你把我送下去吧,我这人喜欢低调。”
不一会儿,天上的楼阁缓缓落地,从上面跳下一个老乞丐,晃晃悠悠的走出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