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个坐在台阶上的男人,金龙心湖几近倒流,他和飞雪,是最接近他的人,也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
可直到现在,金龙才发现,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他只知道和别人一样,对他说一句,‘你从未变过。’
俊美的面上呆滞无比,金龙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临仙长叹一声,举目四顾,夜深了,体表也有些凉意,不如回房休憩吧。
肩头的黑蛇清脆动听的声音响起,“你好像有些伤心诶。”
黑黑身上发出暖意,顺着肩膀,传到胸中,李临仙莞尔一笑。“我心都没有,怎么会伤心了。”
“是吗?我不信。”黑黑突然跳了下来,在李临仙饶有兴致的目光中,变成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模样。
一身黑衣,约束秀骨,体态轻盈,肌肤胜雪,小脸精致无暇,一双黑瞳如同墨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黑黑迈着轻巧的步伐,从身后抱住了坐在台阶上的他,虎牙微露,在他耳边低声道:“真的不伤心吗?”
一双嫩臂环绕脖颈,没有暖意,而是传来几缕凉意,看着在胸膛合十的纤纤玉指,李临仙唯有喟然一叹。
目光扫过如同木头的金金,意念微微松散,小金何止是让他失望,简直是让他失望透顶了!
思绪松散间,警铃大作,他命格特殊,有天命感应,任何危险,都不能加诸于身,除非…
自身懈怠!天命蒙蔽!危险超常!
眉目紧皱,一缕黑雾自眉心乍现,眉头缓缓舒展,不曾回头。
“小政,你何时?变得如此阴毒?”
“没办法,谁叫您是我最尊敬的仙师呢?”黑黑从他脑旁探出脑袋,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那副模样,好像终于得到心仪物品的少女,满足的对着自己的亲人撒娇,说不出的可爱动人。
然而那粉嫩小舌后,本就微锐的虎牙,此时化作两颗尖利的毒牙,那毫无疑问,是蛇的毒牙。
李临仙摸了摸后颈,带出一滴半仙血来,本是透明的半仙血,此刻已然化成了黑血。
这般变故,发生在所有人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就连李临仙,也着了道。
金龙面色大变。“政公子!你利用我,你没死!主人,我…”
李临仙摇头。“罢了,罢了。”
少女的脸,紧贴着他的面庞,玩笑问道:“仙师,你会不会杀了我呀?”
李临仙目光一变,无情淡漠,黑黑嘿嘿一笑,在他耳边低声道:“好可怕,但我不怕。”
自言自语般说着:“仙师真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呢,这一点和两千年前一模一样,但我同样知道,仙师也有柔软的地方,一开始我到了仙师的手掌心,就想着怎么才能咬您一口,后面的机会也很多,不过那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都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没想到老天爷也在帮我。”
李临仙微声道:“小金,你在我身边时间不亚于飞雪,却还不如小政。”
金龙脑袋微抬,看着亲密抱着李临仙的黑黑,即便暗算了仙师,她却一点不在乎仙师会不会取她性命。
而事实也证明,仙师哪怕是被暗算了,即将面对千年前如出一辙的结果,也并没有杀她。
少女的鼻息渐渐变得虚弱,还想要诉说什么,却没有说话的力气,软倒在他怀里。
李临仙抱着轻若无物的躯体,轻声道:“你快死了。”
少女勉强一笑。“没办法的事,当千年之毒离开我的身体,死亡,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仰望着这个男人的下巴,看到那面上丝丝缕缕的黑雾,黑黑忽然有好多话想跟他说:“我的使命完成了,刚才,仙师你是不是信了那黑坛中的毒雾,就是千万众生的诅咒,那残灵、毒雾,都是我留下的障眼法,众生诅咒哪里有那么容易消解,现在真正尝到了,仙师觉得怎么样。”
李临仙面无表情,冷冷道:“再说我把你扔地上。”
黑黑继续刺激着李临仙。“而且以我对仙师的了解,您稍微柔软的地方,就是对半大少女的抵抗力略低,用现在的话来说叫什么来着?萝莉控!所以我费尽心思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果然,由于对小金的失望,您的思绪有些乱,也因为我这副模样,仙师下意识认为我是我的女儿,让我一击成功,以后这个要改,是毛病来的!”
李临仙脸已经变得略黑。“你费尽心机,苦等千年,只为咬我一口,我是该夸你一句吗?小政?”
“仙师的夸奖,我当然爱听了,只是小政的名字,已经太过遥远了,这么多年过去,那些雄图霸业,江山锦绣,我都已经忘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阻止仙师,我现在的记忆,都是关于你的。”
李临仙笑道:“干得不错。”
“你真的夸我了!”
黑黑眼中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欢喜之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在李临仙脸上亲了一口。
李临仙面色古怪,正想训她两句没大没小,忽见那眼中黯淡的光泽。“最后,希望你答应我,放弃吧,不要做那种事,这千万众生的诅咒,唯一的解药,就在于仙师放弃,如果你真的放弃了,诅咒自然会消解的。”
少女眼睛半闭,墨玉般的眼眸也掩盖了,生机迅速流逝,已然只有三秒的光阴。
李临仙贴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少女的眼睛不曾睁开,喃喃道:“真的吗?太好了。”面目趋于安详。
正想放下她的尸体,幽幽的声音响起。“我记忆中的仙师,可不会骗人。”
李临仙面上黑雾不散,双手一僵,少女换了另外一个请求。“我不想被蛇虫啃咬,我希望再见识仙师的手段。”
一只手按住天灵,一股浩大的元炁涌入身体,明明是将死之人,却充斥着蓬勃的生机,虽然没有消解那千万众生的诅咒,但方才失去的力量弥补回来,而有了这份元炁,即便陷入沉睡,重归封印,也能够好受许多。
李临仙看着那紧闭的双眸,摇了摇头,“傻孩子。”
元炁反哺,更为浩大,少女却抗拒着,又无法抗拒,河流只能温顺流入海中,大海倒灌,容不得河流拒绝。
少女安心的睡着了,意识陷入了久远的沉眠,仿佛冬眠的小蛇,不知何时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