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虽然消失,但李临仙目光一凝,白臂上的黑点如此醒目,还在极速扩散,正要制止。
陈朵体内的龙心与绝剑,发现了这外来者,竟暂且放下干戈,一齐将怨念之毒清除了。
李临仙点点头,却知道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结束,有点责怪道:“刚刚干了什么?”
惨白的脸上楚楚可怜,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李临仙握住他的手,渡入元炁为她缓解痛苦。“知道痛了?”
泪水从绿瞳中溢出,在那张惨白的脸上簌簌往下流,双手猛地抱住他。“好痛啊,李临仙。”
怨念之毒已经解开,李临仙这会儿是又好气又好笑,轻拍她的脊背,在她耳边低声道:“紧守心神。”
良晌,陈朵适应过来,那痛楚也远去了,仍是赖在他的怀里,李临仙莞尔。“好些了吗?”
陈朵小声说着。“怎么会那么痛。”
李临仙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只是诅咒的一种体现罢了,即使解了怨念之毒,诅咒中的怨念却不会轻易散去。
它会一步步入侵灵魂和肉身,让人感受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陈朵只是哭了,因为她是陈朵,换做别人,估计一头撞死也不愿忍受那种折磨。
李临仙微微一笑,陈朵倏地抬头,绿瞳直视他的眼瞳,惨白面上泪水未干,薄唇轻启。“你时时刻刻都忍受…”
她被诅咒之蛇咬了一口,不过是诅咒显化的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且解去了毒素,仅留下一点余毒。
便是这丝余毒,都忍不住落泪,那么李临仙这个诅咒的源头,岂不是每时每刻都受到更为深刻的折磨。
李临仙不语,静静闭上双目,又回到了胸中世界,这里也坐着一个‘李临仙’。
那些猩红眼珠,俱皆化为诅咒之蛇,唯一不变的,是那眼珠中的猩红。
不计其数的诅咒之蛇,任意一条,都比外在显化那小小一条强壮、强大。
怨念之毒,如大江大河般广阔,将他淹没,无数的蛇扑在胸中世界李临仙的身上,啃咬,吞噬。
骨肉分离,鲜血汩汩,只是瞬间,胸中世界李临仙,如同破布娃娃一般。
肉条筋骨耷拉挂在身上,又很快复原,一遍又一遍,永无止境,如坠十八层地狱,逃不出,躲不过,唯有承受。
毫无疑问,这并不是第二个李临仙,这遭受折磨的人,就是他自己,他的意志,他的魂魄。
然而,李临仙面上始终平静,不曾落泪,不曾皱眉,甚至连一点表情都不存在,是半仙躯替他隔绝了痛苦吗?
怎么会呢?这种痛苦,半仙躯也无法隔绝,李临仙睁开双目,平淡笑了笑。“吃人者,人恒吃之。”
陈朵咬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李临仙摇摇头,将黑剑递来,陈朵接过,如若无物。
陈朵轻声道:“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碰到剑柄,清晰明白了李临仙灌注其中的心血。
不单是物质的不同形态转化,更有一位半仙为这柄剑加持的威能,于是,让凡物也脱了凡胎。
李临仙却摇头。“这不是我给你的礼物。”
陈朵似乎很惊讶,这竟然不是李临仙口中的礼物,只是他送的东西吗。
陈朵忽然道:“我不想要。”
李临仙轻抚惨白,宠溺一笑,“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听到他霸道的话语,陈朵眼睛眨了眨,李临仙既然这么说了,她再怎么样也没有用,不过心里却是突突的跳。
练剑的心思也没有了,索性把黑剑放到一旁,靠在他的胸口上,静静等待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
碧游村内,暗流涌动,难得有那么几处平静的地方,大厅不算宽敞,尽头的香案,点燃三根檀香。
烟雾袅袅,飘摇上升,本应趋于笔直,却因那声声木鱼,缭乱不堪,肖自在跪坐在地,手持木槌,闭目念经。
倏然,木鱼声急,梆梆梆,如疾风骤雨,心跳的频率,也不禁加快,当拔升到顶点,嘭一声,木鱼破了。
肖自在睁开眼,看着那出现一个小洞的木鱼,届时门扉也开,肖自在伏身跪地,“师傅,您来了。”
解空大师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然而却不是一个异人,他可是少林方丈,一介凡夫如何能登上此位?
便是佛法精深,若不是异人,也难以在异人界得到认同。
老眼扫过,解空大师上前,唤肖自在法号,扶起他来,“宝静,你叫我赶来,可是心魔,遏制住了?”
肖自在如实道:“我这次唤师傅过来,只是想让师傅再次为我剃度。”
解空大师端详他两眼,又望了眼地上破掉的木鱼,摇头道:“你尚不能入我佛门。”
肖自在面色苦楚。“弟子当年心魔失控,犯下大错,师傅散去一身修为,给了弟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却也将弟子逐出佛门,今朝,我有事要做,非得入佛门不可。”
肖自在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面目虔诚。
解空大师白眉低垂。“为何?”
肖自在道:“除魔!”
解空大师怜抚其顶,“你心中的魔都未散去,如今却想除外魔,不可不可。”
肖自在不答,倏地从身后摸出一物,解空大师瞳孔微缩,那是一个人头。
虽已剥去皮肉脑髓,但血迹未干,碎肉未尽,还能闻到新鲜的血腥之气,解空大师面容悲苦,“阿弥陀佛。”
肖自在扫开木鱼,将骷髅头放在地上,木槌敲在颅顶。“这是碧游村一个村民的脑袋,他叫赵归真。”
“此人原是茅山弟子,却练了野茅山,为求速成,残害稚子性命,集煞气于身,弟子昨夜,将他杀了。”
解空大师并不评论,如果肖自在心魔未除,他杀此人,绝对不是为了惩恶扬善。
果然,只见肖自在嘴角癫狂勾起。“当然,师傅明白我,我杀他,因为他比较香,而且杀了也不用负责。”
解空大师喟然叹息。“宝静,你的魔念,不减反增,你快要成魔了。”
肖自在笑了笑。“师傅,我曾经以为我会成魔,然而,自从那天之后,我明白了,纵然成了所谓的‘魔’,在那个人面前,同样是不值一提,师傅,请你相信,我真的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