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张熠然以前那副模样,周菡儿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高个少年举起手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笑得阳光灿烂:“鬼灵精怪,想到了什么事?那么开心?”
周菡儿咯咯笑着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长什么模样吗?”
一边咯咯--咯咯地笑着,一边用夸张的语气形容比划。两个人一时间便打打闹闹,追追赶赶起来。
脱离了村民们的视野,两人倒是洒脱得很!全然一副享受的景象。
然而当狗蛋娘从村民口中得知,周菡儿竟然跟他们家狗蛋,一同去了京城赶考,气得三天没吃饭!
远离家乡的孩子,出门在外的第一个晚上,两人在一个陌生的小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
第二日清晨临行前,少年张熠然来到周菡儿的房间,小心翼翼地从包裹里面拿出来一个东西,是一块玉玦佩饰,他扳过周菡儿的身子,慎重地将玉玦紧紧系在少女腰间。
孤陋寡闻的年少女孩,也不知道玉玦贵重与否。只是瞪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少年将玉玦系好之后,双手搭在周菡儿双肩,紧紧用力一捏,眼神柔情似水:“这是我的宝贝护身符,以后就归你了!”
“即是你的护身符?我怎么能收?”少女一听说是他的宝贝护身符,便想解下来还给他。
少年连忙阻止:“周菡儿!此去万里,路途迢迢,送你个护身符,保你平安,也是给我自己一个心安!你就收下吧!”
少女默然。
两人离了小镇,一路询问一路前行,好在不着急赶时间。加上子翟先生给的银子又很足。一路游水玩山,朝行暮宿。一晃眼便在路上行走了一月有余!
这日傍晚,路人指点,前方不远处就到金陵城了。
两人一阵怯喜,从小路上了官道,一路往前,远远地便看到了修筑得高高的城墙!雄厚方正,巍然耸立!城门上方赫然高悬“金陵城”几个大字。
一高一矮两位少年,随着人流进到城里面来。
没见过世面的山里孩子,一个是从小在田野间泥水里捞泥鳅的小子。一个是从小为了生活忙碌在田间地头的小女子。两个人一进到城里,便成了两只小土鳖,一对土包子。
街边一个中年汉子,手持一支半人高的草把,上面斜斜地插满了一支支的糖葫卢。
周菡儿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弯着腰就紧贴了过去,瞪大双眼细细地观看,圆滚滚红彤彤,外面裹一层亮晶晶的糖衣……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一转头,那边又方方正正地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旁边是光彩夺目的珠钗首饰,再过去是五颜六色的丝绸锦缎……
正因为是未见到过的东西,才觉得稀奇好看。一个一个摊位细细地观赏过去。
忽然前面一片混乱,惊呼声尖叫声响成一片。人群如蚂蚁一般迅速往两旁躲闪,“哗啦啦!哗啦啦!”一阵阵东西被掀翻落地的声音。
“闪开!闪开”一名男子扯着嗓门惊慌失措地高声喊叫。
周菡儿抬头一看,前方一匹受惊的高头大马朝这边飞奔过来。
踹翻了街道两旁好些个摊位物品。
少年面色如常,沉着冷静地往腰间一摸,抽出折扇猛然张开,右脚重踏地面,左脚往身后一挑,身体前倾,双臂张开,呈雄鹰展翅之势。手腕暗暗用力,将折扇往前方掷出,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停顿。
折扇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飞一般地旋转着朝马头飞了过去。“啪--啪--啪”接连三声,折扇从上到下,扇柄依次打在了马头,马脖子,和扬起的前腿上。“嗖”地一声返回到了少年手中。
“嗷-”地一声嘶鸣,高昂的马头向旁边一甩,扬在半空的前蹄朝右边重重落下,往前滑行了一段矩离,收住了冲劲,慢慢停了下来。
少年收敛姿势,持扇而立,一身潇洒,一脸淡定。
骑马的汉子赶忙下马,朝周菡儿深深地作了个辑!连声道谢不止!
落在周菡儿身后的张熠然,刚才正在后面给她买糖葫芦。还未反应过来,见周菡儿已经把马逼停了!赶忙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汉子把马牵走之后,街道两旁便恢复了平静,热闹依旧。
周菡儿对自己的表现甚为满意。满脸孩子气的俊美脸上绽开了灿烂的微笑。
这可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用自己的力量,帮了别人。
她从张熠然手中拿过一串糖葫芦,就往嘴里塞了一大颗,才咬一口,便酸得捧着下巴直吸气,眼泪都快酸出来了!
“两位公子请留步!我家少爷想请二位喝一杯茶!交个朋友!不知可否赏脸!”
两人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位小童子,对着二人作辑。
童子见少年回头,便直起身子指了指旁边一家茶楼道:“我家少爷就在里面,二位公子有请!”
山野村夫家的孩子,直肠子愣头青,从未出过远门,不带半点防备心。又觉得别人的一番好意不便拒绝。
两人对视一眼,倒想看看是谁,平白无故的非要和两个刚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喝茶交朋友。便顺着小童手指的方向踱进了茶楼。
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只进过村里唯一的小酒馆,进这么雅致的茶楼,还是头一回。
才走到门口屏风外,婉转动听的歌声便飘然入耳,嗓音清澈空灵,有如天籁。
绕过屏风进入大厅,四面环视,宽敞的大厅华丽高贵,大门正对面一个戏台子,台子正中间端坐着一位姑娘,清新素净,轻垂眼帘。怀中斜抱一把琵琶,细捻轻拢,声音飘渺悠扬。
戏台子下面坐满了各式各样听曲的人。
有手摇折扇全神贯注的,翘着二郎腿细细品茶的。或者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沉醉其中的,真是和乡野村夫不尽相同。
两人跟随童子的脚步,顺着戏台旁边的楼梯,上到二楼。
从二楼平视过去,便能看到大厅上方,四面悬挂着各式各样做工精细的灯笼。二楼环绕着大厅,三个面都是走廊,立着水曲柳雕花栏杆。栏杆上面偶尔倚靠着一两名公子哥,摇着折扇静静地俯视着一楼大厅里唱曲的姑娘。
长长的一条过道,靠街这面是喝茶的小间,里边那面是住宿的客房!
顺着过道往里走。走到尽头的雅间,童子对着里面恭敬的说道,“少爷,人请来了!”
“两位公子请进来吧!”声音清脆爽朗,不带丝毫拖沓。
童子将门推开,做个请的手势,转身离去。
两人朝里面望去。
只见一位锦衣公子手执拆扇,缓缓扇动,笑意盈盈端立在窗前。
见二人进来,笑嘻嘻地走到二位身边,连声请坐。
两人左右坐定,打量着这位锦衣华服的公子。
他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皮肤白皙,一抹剑眉流畅英气。眼神含蓄内敛,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不羁的浅笑。年纪上却比两人稍大一些。
再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也能很容易地分辨出,眼前的这位少年公子哥,绝对不是普通的市井平民。
锦衣公子随意一扫,表面看上去只粗略望了几眼,事实上却早已将两位少年全身上下审视了个遍。
眼前的两位少年,虽穿得仆素了些,但身上的气度和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不输任何达官贵人家的孩子,细看之下,两位乡下少年,倒蕴藏着寻常公子少有的氤氲贵气。
矮个少年,腰间佩带的玉玦尤为扎眼。羊脂玉,龙形图案,大气浑厚有底蕴,绝非凡品。
再看佩带这块玉玦的少年,相对普通男子的阳刚,倒多了几分女子才有的阴柔。再加上额间那一抹鲜红……
眼神纯净清澈,神情单纯通透,仿佛秋季山涧里缓缓流淌的浅溪,一眼便可望穿河底的沙石,不带半点污浊杂质……他与腰间的佩饰,却不十分相搭,有那么一点人嫩了些的意思。
然而少年人虽嫩,内力却非常淳厚。刚才他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
矮个少年,身姿轻盈,云淡风轻间,稍用内力,仅用一柄玉骨折扇,就逼停了受惊飞奔中的马,换作普通习武之人,只怕玉扇早己碎裂成渣了。
而高个少年,腰间佩剑也非凡品。从剑柄剑鞘上的图案便可看出端倪。剑柄为千年阴沉金丝楠木,金光灼灼。上面雕刻着龙形图案。剑鞘为龙身豺首的睚眦图案,龙生九子,其中一子便是睚眦!能普通吗?再细细一看,那枚龙型玉玦倒和这柄睚眦佩剑极为搭配。
看似普通的乡下少年,身上却带着如此不寻常的物件,又身怀这么奇特的功夫与深厚的内力。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对其深究一翻的。
锦衣公子浅抿了一口茶,笑眯眯地向二位少年询问道“两位公子,是要进京城赶考的么?”
两位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少年又接着说:“在下赵锦泉,是打邺城起身要前往京都而去的,不知可否有幸与二位公子一路同行?”
两个刚从偏远山村钻出来的土老冒,只觉得外面的世界天大地大,不是自己所在的村子所能比拟的,然而世界如何大法,现在的天下究竟是何人的天下!两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难怪先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若不是村里突然来了位大善人,捐建一间私塾,让他们能有幸读得几年圣贤书,现在只怕早已娶妻生子,嫁为人妇了。
在私塾读书期间,先生子翟也从不和学生谈论天下事,只教他们两耳别闻窗外事!
除了读书,便在私下里教授两位习武,或者修行内功心法。从不将外面的世界说与他们听。
所以两位乡下少年哪有什么眼光,看得透什么事物,单纯洁净得有如初生的春雨,初盛的春林。
在周菡儿和张熠然的眼里,只是觉得这位公子气质卓绝超凡,是一位有钱人!怎么都不可能有眼光看穿他的来头。
邺城以南,高高矗立着一座仙山赤云峰,人称小蓬莱,在山上住着一位得道高人--清儒上人,这位名叫赵锦泉的少年,便是清儒上人座下的关门弟子。
修炼之人,眼神凌厉如剑气,锦衣公子早已将眼前懵懵懂懂的少年看得透透彻彻的了。
好在这位公子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好奇两个人的身份,特意接近也只为探究一番而已,况且内心里,还想交下这两位少年做朋友。
乡下少年,本就没有什么心计,既然这位公子要求同行,反正也是同路,也就欣然应允了。
少年见周菡儿和张熠然答应得如此爽快,便非要请客吃饭。且要在这家高档的茶楼定下间房让二人住下。
两位乡下少年断然婉拒了,一是清贫惯了,住不得这么奢华的地方。二是别人不知道,自己能不知道吗?一男一女,怎能同住一间房?
三人喝了半盏茶,乡下少年便当他为朋友了,便也透露了姓名,约下第二日卯时,在城门口会合,一同启程。
※※※
和锦衣少年分手之后,天已黑透。
两人寻得间稍偏僻却清静不失雅致的客栈安顿好。用过晚饭,周菡儿少女心性又来了,吵嚷着要去街上转转。
没办法,乡下女子犹如井底之蛙,什么东西都能入她的眼,新鲜感一时半会也散不去,便也随了她。
天上一轮圆月升起,高悬在天幕上。周菡儿欢欣雀跃地在前面开路,张熠然怀抱佩剑跟在周菡儿屁股后面,两人踏着柔柔如流水般的清辉走到街上去。
大城市就是大城市,虽然也不逢什么节日,街上行人倒多,小摊小贩就算了,街道两旁一溜的高档铺子,酒楼,茶庄,银楼……都挂着璀璨夺目的大招牌。
其中尤以一间生意最为好。
这幢楼大门装饰得华丽夺目,二楼外廓上倚着好些打扮艳丽的女子,手捏香帕,风情万种地朝着街上的行人招手,笑得花枝乱颤。
手执折扇的长衫书生,五大三粗的短衫汉子,面貌猥琐的浪荡公子。有笑意盈盈一脸期待的,有醉眼朦胧三五搀扶的,有步履悠闲熟门熟路的……
形形色色的男子进进出出,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