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白点点头。
长秋宫里,尘风还在有一拨没一拨地和风夕逗趣。
谦白在外面敲了敲门。
尘风望了一眼风夕笑道:“才说着他们,便来了!”
话音未落,谦白和俊雅走了进来。
尘风站起来,相互作了个辑。
四个人喝了好一会儿茶,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半晌,俊雅望向风夕,问道:“你们明日便要回去了么?”
风夕点了点头。
谦白一脸严肃,他看了看风夕道:“风夕公主,在你回去之前,谦白有个请求!”
风夕微微一笑道:“谦白皇子,请说!”
谦白说道:“我希望风夕公主在走之前,能向我父皇提一提你要和我退婚之事。”
尘风接过话道:“你觉得皇上会同意吗?”
谦白说:“你不用考虑他同不同意,你只要稍稍表达出这个想法便可!”
风夕将头转向尘风问道:“可以吗?”
尘风笑了一笑,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退不退得成,这也不是你我他说了算。”
风夕望向俊雅肯定地道:“我明日行告别礼之时,定会私下里和皇上提起的!”
谦白如释重负!
一日未见谦白,云伊伊竟然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如此下去,还要怎么修习?
谦白曾经说过,心不静绪不宁的时候,打坐是最好的平心静气的方法。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有点多。自己也总是沉迷于儿女情长。
云伊伊决定打坐入定二十日,压一压这些天迸发出来的情爱欲望。她将书棋叫来,教他怎样将锦盒之中雪莲苞叶上渗出来的水珠收集到瓶中。且每日要一收。
一切交待妥当之后,云伊伊便去了“入定苑”。“入定苑”位于丽琼学院的东面,占地方圆一两百丈。诺大的建筑,分为上下两层,都是用稀有的木材修筑。
走进“入定苑”里面,中间一条大道,左右两边皆是分隔整齐,大小一至的封闭小室。每个学生对应一个小室,是专门用来打坐入定的。
短短二十日,对于入定的人来说,只在两眼一闭一睁之间。
二十日后。
云伊伊出定时,便已心静神明,身心轻松。
清风拂面,淡香袭来,心旷神怡!
她不急不缓地从入定苑走回莀琦苑,脚步轻快。
走到莀琦苑门口,远远地便看到莀琦苑大门虚掩。大概是书棋在里面收取万年雪莲的水珠吧,云伊伊心想。
在她刚想要推开苑门的刹那。
“咯,咯,咯”从里面传来一声妖媚的娇笑。
宋夕烟心里一惊。静静地立在门外。
“谦白,来啊,过来啊……”
一阵嘻笑声传来。
这绵言细语,是谷雪的声音!
谦白?谷雪?
云伊伊心头一惊。愣在了原地,瞬间天旋地转。
院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云伊伊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将门推开……
院落西南面的莣蒂,洁白胜雪,仍是绽放得那般灿烂夺目。
落花,一片一片地旋转着,徘徊着,悠悠地飘落,洒满了树下四周,像铺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树下站着一对少男少女,正拥-抱在一起。
男的,是谦白。女的,是谷雪……
只一扫而过,云伊伊便将视线移开。有如雷击一般!
她提着软绵绵的双腿。费了好大的劲,才跨过了那道门槛,走进苑里。
她看似面无表情,却有些跌跌撞撞。
她没有再多望那两人一眼。径直往后苑走去……
“云伊伊!”谷雪似乎是看到了她。
云伊伊没有停,也没有回头看,仍是往前走去。
谦白听到这一声叫,如梦初醒一般,迅速推开了谷雪。
“云伊伊”谦白言语间带着万分谦意,一闪便挡在了云伊伊前面。
“对不起!”他伸手想去拉她的手,在碰到的前一秒,她甩开了。
云伊伊两眼直视,眼神有些空洞,却再也没有正眼瞧过他。
她绕过谦白,继续往后苑走去……
谷雪仍是站在莣蒂树下一动不动,她淡眉轻挑,细眼圆睁。一脸得意,却面目狰狞!
谦白愣在了原地,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向云伊伊解释。
他神情沮丧,一脸悔恨!
片刻,他紧握双拳,走到前苑,两眼腾起一股冲天怒火。狠狠地望着谷雪。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谷雪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刚想开口。
谦白将手指向门口,脸上的肌肉愤怒地颤抖着,眼睛里快要迸出火来。一声怒吼:“滚”!
谷雪赶忙往门口闪将了出去。
云伊伊像失了心智一般,已经不知道疼痛了,心里居然非常的平静,脑子也非常清晰。
就像有人深深地砍你一刀,你是不会马上感觉到痛的,因为太痛了,已经痛得麻木了。所以当时是不会有感觉的!
这个晚上,云伊伊将头靠在床沿,她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心里竟然那么平静。平静到她根本没有去想在前苑看到的那一切……
她的脑子也异常清晰。她想到了她爹,她娘。他们对她的殷殷期望。她爹一日不如一日的身体!
这个晚上,谦白在莣蒂树下,整整坐了一夜。
他每抬头望一眼那满树灿烂的花朵,眼角便不自觉地淌下两行泪……
“云伊伊,我要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这一夜,有一千年那么长……
当早晨的第一缕光从窗外照进来,云伊伊缓缓地从床边站起身。她晃了好几晃,才站稳来。
床头桌子上,书棋收集的水珠已差不多有一瓶。
云伊伊拿起来看了看,放到桌上。她打开立在床头边的柜子的门,将锦盒拿出来。用白绸包好,四个角打好结,提在手上。又拿起桌上的那瓶水珠。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谦白坐在门外台阶上。俊朗的脸庞,写满了憔悴与焦急。
见云伊伊推门出来,他站起身。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他望着云伊伊,觉得,她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泪水,又差点要滑落,他赶紧仰起头:“云伊伊,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云伊伊有如没看见他一般,从他身边走过。走到稍空旷点的地方,招了片祥云,上了云头,径直朝东山而去。
--------
东山不高,山下地势平坦,一望无际的花海,中间点缀着稀疏的绿树。
迂回迤逦的河流,近看清澈见底,远看湛蓝柔亮。似一条蓝色的锻带。弯弯曲曲地盘恒在一望无涯的花海之中。
一陈风吹过,花海有如波浪般起伏。一浪刚过,又起一浪。追逐着渐渐远去……
云伊伊降落到花海之中。
她站定,举目四处眺望,这般美好的风景,也是片疗伤圣地!
她缓缓往东山走去。清风撩起她的青丝缕缕,吹得她一身白衫飘荡……
这个时候,她的心才开始隐隐作痛。
伤痛一阵一阵袭来,她无法控制。往事一幕一幕涌上心头。她也无法控制。
她用右手揪着胸口,痛到无法呼吸。她蹲在了地上!
“谦白!真的是我双眼蒙尘?错看了你?”
“谦白!你若无心于我,为何要将我的真心掏出来?却又扔在地上狠狠地践踏!”
“谦白,你我,回不去了!可是我的眼里还有你送的两枚星光。我要怎么还给你?”
这次,心再痛,她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她用力挤了挤眼睛,干干的,一滴泪也没有!为什么?
“谦白……”
--------
莀琦苑里,云伊伊走后,谦白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
然而这次,他的左胸,却并没有出现以前体会过的,那种痛!
虽然他感觉自己的心,像碎了一般,痛到不能呼吸!却又无能为力。
他要怎么挽回?要怎么挽回?还有机会挽回吗?或者就这样失去了?
他在莀琦苑后苑的台阶上,坐了半日。他有一种活不下去了的感觉,如果云伊伊离开……
直到下午时分,顾离从宫里找来。才将他从台阶上扶到前苑的石凳上坐下。
谦白趴在石桌上,一动不动。
无论顾离问什么,他都一声不吭。
双眼直直地盯着莣蒂树,看着从不停歇的落花,从枝头挣脱,再缓缓地坠落……
这一天,他滴水未进。
顾离在此守了他一天。劝了他一天。他似乎并未看见顾离。也没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天快黑了,谦白仍没有要回宫的意思。顾离非常着急,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定会勃然大怒。
虽然鬼怪国的公主走前和皇上表达了退婚的意思。但毕竟婚约还在,并未退。何况皇上那么看重谦白,一心想着要他继承王位,怎看得他如今这一身颓废样?
顾离干着急也没办法,只能回宫去请二皇子。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将谦白劝回宫。
顾离掩上苑门,匆匆走后。
谷雪如幽灵一般出现在莀琦苑门口。她从门缝里望着谦白,满脸怨恨!
--------
良久,云伊伊才缓缓站起来。她一路摇摇晃晃,往东山走去。
为什么这么奇怪?
当受了重重的伤害的时候,为什么脑子里闪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回家。
或者是家才是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吗?是那里有无怨无悔深爱着自己的爹娘?谁能解释得清。
一步一步,踩在软绵绵的绿草花丛。从远到近,东山渐渐地近在眼前。
云伊伊勉强打起精神,将手中的锦盒提正,整了整白衫。深吸一口气,往山上走去。
云伊伊一步一步踏上台阶,白府就在眼前,她加快了步伐,艰难地挤出一抹浅笑。
到了洞府门口,云伊伊佯装高兴地叫道:“爹,娘我回来了!”
云亦朋和云夫人听到喊声,赶忙从前厅里出来。
见到云伊伊回来,云夫人非常欣喜,云亦朋却表情惊讶!
云夫人上前接过云伊伊手上提着的的白缎锦盒,一脸开心。
“娘,我想死您了!“云伊伊一把扑上去紧紧搂住了云夫人。几十年未见娘亲的孩子,再见到娘亲自然是要痴缠一翻的。
虽然日子过得快,几十年如一日。
抱完娘亲,又扑过去搂着她爹细细地打量。
“爹,您的咳疾好些了么?”云伊伊甚为关心地问道。
“别担心,好多了,好多了”云亦朋才说完,便又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云伊伊嘟着嘴一脸担心:“明明还在咳嘛!”
三个人走到院里坐下。
白家洞府是一个天然的岩洞。说它是岩洞,却跟普通的岩洞不一样。四面都是岩石,中间是空的,有如四方井一般,甚为开阔。
洞中又用木材精心修筑。和普通的别院并无区别。
院里水曲柳铺面。甚为干爽。
又置以厚重的实木桌椅,虽不奢华,却也雅致舒心。
云亦朋前些天才从都城回来,也去莀琦苑见过云伊伊。回来不过二十来日,今日怎么又回来了?
云亦朋一脸疑惑,却也不露声色。
云伊伊将带回来的白缎锦盒拉到身边,解开白绸,将锦盒拿出来。
望着她爹娘,开心地说道:“爹,娘,您们猜我带回来了什么?”
云夫人笑着说道:“带的什么宝贝,神神秘秘的,难不成是专门回家送这个的?”
云伊伊没有回答,她轻轻地将锦盒的盖子掀开。
从锦盒里散发出一阵阵寒冷的气息!在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当中。
一株硕大璀璨的雪莲绽放在他们眼前!
云夫人云夫人惊讶地看着雪莲,云亦朋也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菡儿,你是从哪得来的万年雪莲?”云亦朋问。
先前发现云伊伊眼含星光,身负星辰之力。今日又带回来一株如此稀罕的万年雪莲花,云亦朋觉得真有必要对女儿刨根问底一翻。
云伊伊听了云亦朋的问话后。
笑容瞬间消失了,眼神也忽然黯淡了下来,脸上的伤感一览无余。
云亦朋看了一眼云伊伊,心想:“罢了,罢了,因果循环,缘份使然,干涉也无用!”
便也不再多问。
云伊伊又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瓶子来,放到她爹的面前。
刚才黯然失色的脸上,又呈现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来:“爹,这万年雪莲苞叶上渗出来的水珠,能延年益寿,我收集了二十来天,才收集了这么一小瓶。”
又转过头对云夫人说:“娘,这万年雪莲服用了能青春不老,菡儿将它送给您。菡儿希望您永远像现在这般年轻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