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京师锦衣卫指挥使刘侨站在书房里,对着书案上自己刚写下的那行字长吁短叹。今天,宫中传下旨意,加封刘侨为上将军衔加少保。接到这个旨意,刘侨没有丝毫的高兴,反而感觉到一阵惶恐和不安。
“大人,陛下刚加封为为少保,这不是好事吗?”刘允贞对父亲道。父亲荣升少保,晋衔上将军,刘允贞也晋衔左军校,他不明白父亲忧虑何在。
“如果仅仅是加封我为少保晋上将军,这确实是好事。”刘侨长叹一声,“可为父听到消息,陛下正准备为继业封王。”
“封王?”刘允贞大为惊讶,都有些忍不住喊出声了。“三哥就算是陛下所收义子,可毕竟只是赐姓的义子啊。本朝还从没有过异姓封王之事,这怎么可能。”
“是啊,所以皇上要给继业封王一事才让人忧虑啊。今天王之心秘密派了一队番子出京,去湖北。我查到,他们是奉厂督王之心的密令去接你嫂子侄子他们入京。”
刘侨可不觉得皇上秘密派厂卫去湖北接刘继业的妻妾孩子入京,会是件简单的事情。如果真只是件简单的事情,那又何必如此机密行事。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刘侨叹息一声,“有些事情,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的。”
刘允贞脸色大变,“不会吧,三哥今日的一切,全都是陛下所赐予的。而三哥为朝廷为陛下出生入死,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怎么会到那一步?”
“功高盖主啊。”
刘侨叹道,“你想想。朝廷多年来倾国之力都打不过鞑子,可继业却仅以辽东两镇兵马伐辽,还一镇留守,实际上只以一镇兵马,孤军北上,却能杀鞑皇,围鞑虏都城。想想,当一个臣子手中握有如此精锐之师,偏偏这支兵马连粮饷军械都不仰赖朝廷供给,全部自给有余。是你,你能安心吗?”
“自古功不盖主,盖主者皆难有好下场。”
刘允贞听父亲如此说,也只能默然不作声。
过了一会,刘允贞问父亲,“那如何是好呢?”
“还能有什么办法,就算继业现在自解兵权,退隐归乡,只怕也根本无人可信。”
“难怪这次三哥一直拖着不肯马上入京。原来三哥也早看明白了这些。”
“可拖的过初一,拖不过十五,总不能一直拖下去的。早晚得进京,那天总会到来。除非......”
他长叹一声。“这一天还终究是到了,也不知道为父这样做是对是错,但愿上天保佑我,保佑我刘家。”
七月的京师。本该炎热,可刘侨却感觉后背生凉。
辽东,旅顺。
尼古拉斯刘进忠刚接到新的调令。慈晋升尼古拉斯刘进忠为右军校衔,调任北洋水师第一分舰队水师陆战队第101协第一步兵标游击将军。
握着这纸晋升令,尼古拉斯刘进忠一直呵呵的傻笑,嘴里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凭着蒲河城代理营长时所立大功,他从原来连教头这个低阶军职,一跃成为了标总。不但越过了连长,还越过了营长,直升标总,这可远不止升了三级。
“恭喜啊,标总大人。”董胖子呵呵的拱手祝贺。
“同喜同喜,董千总。”尼古拉斯刘进忠连忙也拱手,董胖子原来是尼古拉斯连里的军需官,一同参与蒲河城防守战,当时他是城里唯一一个和尼古拉斯同等军衔的军官,他主动把指挥权让给了刘进忠,专心的负责守城时的后勤,也算是立下大功。战后论功,升为了营军需官。
“老张呢?”
“老张升炮兵营长了,***现在不知道在哪乐乎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约翰森张敬德满面通红,兴奋的跟喝过酒一样跑过来。
“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干啥呢,快跟我走。”
“去哪?”刘进忠问。
“当然是去刺上九头鸟啊,我们现在算是正式的九头鸟了,可以纹上九头鸟标记了。”约翰森张敬德兴奋的道。
董贤一听是这事,摇着头道,“那可不能乱纹的,只有最老的队员才有资格纹的。自九头鸟设郧阳镇后,就已经不再刺这个标记了。”
九头鸟的老队员们身上都有刺青,最资深的队员在胸口和胳膊还有左手虎口上各有一处九头鸟标记刺青,还有不少资历稍低些的成员则只有虎口处有,有些只有胸口处,有些只有胳膊上有。
九头鸟刺青的多少,刺青的位置,都代表着在九头鸟军中的资历。但后来九头鸟正式开镇以后,就不再刺九头鸟的标记了。想刺都不被允许,董贤当初刚入九头鸟不久后,他们军营外镇上一个卫所武官之子觉得九头鸟刺青很牛,便自己请人纹了一个,结果此事被董贤营里那些有这个纹身的老队员知道了,把那个家伙抓了回来,硬是用烧红的铁烙,把那个胳膊上的九头鸟刺青给烙掉了。
就算是九头鸟军中,也同样不允许私自刺青的,更不允许刺九头鸟的标记,那是一个荣耀,只属于老资格队员们的荣耀。
“你还不知道呢,楚公发话了,辽东三镇和北洋水师的,不管新队员还是老成员,只要自愿,都能刺上九头鸟标记。”
董贤愣了一下,“真的可以?我们也可以?”
“都可以,全都行,除了咱们四镇,在两湖的湖广镇和团练军,据说也都可以纹九头鸟。快走,那边都排起长队了,我选中了一个刺青技术很棒的家伙,咱们找他纹。老子可不想好不容易有资格刺九头鸟了,结果最后九头鸟刺成了小家雀。”
刺青令的突然放开,九头鸟系统的各镇军营里立即就沸腾了。在九头鸟的军中,九头鸟的刺青,过去一直代表着老鸟,代表着荣耀。那些没有九头鸟刺青的将士。哪怕身居官位,在那些老鸟的面前,有时也硬气不起来。
那些有刺青的老鸟,平时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经常故意把刺青显摆出来,甚至有些家伙,哪怕是大冬天,都经常在休息时故意光着膀子在营房里面,就为了显摆身上的九头鸟刺青。
这些举动,不知道曾经多么刺激过那些没九头鸟刺青的官兵们。尤其是到了夏天,当大家看到楚国公等九头鸟高层们,个个身上都刺着九头鸟,那种羡慕就别提了。
可惜很久以来,楚军都禁止再刺青。
大家都没料到,楚国公这个时候开放了这个禁令。虽然并没强令所有人刺九头鸟,只是让愿意刺的人刺,可谁会不愿意呢?
刺青其实是件很痛的事情,毕竟在血肉之躯上刺破皮肤。还没有麻醉药可用。但大家重视的是那个刺青代表的荣耀,大家都想把军号把他们的旗帜绘在身上。
刺青很痛,可尼古拉斯刘进忠和约翰森张敬德和董贤三人,还是很兴奋的抢着纹好了。尼古拉斯在自己的左胸口、右虎口、还有胳膊上各纹了一个九头鸟标记。甚至最后还用一把上好的东瀛刀,让那个技术精湛的纹身师在自己的后背上纹了一个更大号的九头鸟图案。
此时正是盛夏时节,纹上了九头鸟标记的楚军官兵们,更是整天开始光着上身。恨不得从此都不穿衣服,整天把刺青露在外面。
刘钧带着傅山等一众楚军将领走过军营,他同样光着上身。把自己身上的那几处九头鸟刺青露出来。刘钧的刺青与大家的又不同,他除了胸口、胳膊、虎口的几处刺青外,还在自己的背上新刺了一副全彩的占据整个背部的九头鸟。
“九头鸟!”刘钧向着那些同样都纹着九头鸟刺身的楚军兄弟们高呼。
“兄弟!”营里的楚军纷纷握拳挥臂,以右手虎口的九头鸟刺青敲击在他们左胸口上的九头鸟图案。
九头鸟,兄弟。一句短短的话语,却代表的是一个群体,一伙生死与共,并肩作战的兄弟。虽非亲生兄弟,却胜似亲生兄弟。
刘钧很满意的看着大家的热情和激动,这就是他放开刺青禁令想要的结果。几处刺青,看似简单,却把楚军上下更紧密的拉在了一起。
“傅山、王谦、蔡远,你们三个守好旅顺、镇江和登莱,我入京面圣就任,北洋水师正好押送一批粮草往天津,顺路同行。”刘钧交待。
王谦向刘钧道,“接下来我们会一直处于高级警戒状态,保证随时能够出动,应付突发情况。”
刘钧对他会意的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不需明言,可以意会。凭着他们这几年的共处,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崇祯十四年,七月末的一个早上,刘钧终于奉旨离开辽东返京。
同行的还有辽东的一众督抚文臣们一同入京述职,武将则多留守辽东。
傅宗龙站在码头上,看着青泥洼港的无数战舰和运输舰完满军港,眉头都紧皱难开,他回头观看身后,码头上到处都是一队队的兵马赶来,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打着旗帜,背着背包。
最前面的那是即将前往登莱的三万新编登莱镇军,而在后面,是同样多达三万人的北洋水师陆战队。
“楚国公要带着这些大军一同入京吗?”陈贞慧问旁边的李春江。
李春江表情肃然。
“三万登莱镇军是要进驻登莱,另外三外则是要随舰,执行水师的护航粮船任务,只是顺路同行。”
“给运粮船护航需要北洋水师全镇四万五千人一起出动?”陈贞慧轻笑了一声,“顺路同行,谁能相信?”
侯方域摇了摇头,“公辑,继业兄此举是在玩火,你为何不好好劝下他。这个时候,带着几万水师入京,这是嫌朝廷百官不弹劾他还是什么?”
冒襄这时缓缓冒出一句话,“水师真的只打算顺路送楚公到天津吗,到了天津后,他们会不会又恰好顺路去北京?”
大家都如见鬼一样的望着冒襄。
良久,李春江脸色不快的对冒襄说了一句话,“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楚国公不是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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