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痛苦，顾容琛比她更痛更苦。他记得医生的话，苏简妩才刚刚小产，是绝对不能一直这样哭下去的。
“不哭了，不哭了。”顾容琛轻轻推开她，给她擦了擦眼泪，“你刚才昏倒了，医生说你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养。现在你要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天都没有精神照看小宝了。”
顾容琛说道，医生护士他都已经打点好了，她流产的事情，包括他在内，暂时都会瞒着她。苏简妩所在的病房整层楼都被他包了下来，孩子出了ICU也会很快移开到这层VIP贵宾楼的病房。
苏简妩还不知道自己流产的事情，只觉得头晕的厉害，身体也软得没一丝力气，她疲惫至极，却依然无法抵消内心半分的痛楚。
“阿琛，对不起！小宝的事情，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苏简妩流泪看着他，“一开始，我根本不能确定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有多坚定。我怕你知道小宝的身世以后，会把孩子从我身边抢走，所以就没告诉你。可是后来，当我知道当年你和琦月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以后，我一直都有想过告诉你，可我又怕你知道以后会生气，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都告诉你。本来在你这次出国以前，我就想过要告诉你。”
顾容琛怔住，他想起出国之前，苏简妩和他说的话。
“阿琛，等你休息好，我也有些事情想告诉你。是关于小宝的，我一直瞒着你没有说，对不起。”
胸口骤然犹如针扎，刺痛至极。顾容琛说不出是什么感受，知道小宝的身世之后，他当时完全没想起苏简妩说过的这话。
可现在，就算苏简妩欺骗了他小宝的身世又能如何呢？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来得过分。
面对苏简妩看着他愧疚而又自责的眼神，顾容琛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像狠狠挨了一记耳光。他有什么资格，接受苏简妩的愧疚。
该说对不起的是他才对，苏简妩是什么时候有的小宝，怎样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到这么大，他全然不知，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她？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顾容琛抬手掩住她的唇，眼里压抑着深深的痛苦，“小妩，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宝，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那个刚刚流掉的孩子，是他对不起她们。刻骨的悲痛，在五脏六俯蔓延开来，顾容琛只觉得现在，一颗心就像被刀子捅进去，不断的翻搅，痛到极至，他只觉得痛苦不堪，却已感觉不到疼痛。
猛地将她搂到怀里，恨不能将她融入骨血，男人吻着她的，摹地，有冰凉的液体落在她脖颈，凉凉的。男人声音颤抖，贴在她耳边带着浓浓的鼻音。
“对不起！”
顾容琛哭了！
苏简妩呆住，他哭了！顾容琛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哭呢。
苏简妩整个人都慌了，泪水流得更急，“不，不不，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阿琛，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告诉你孩子的身世，是我欺骗了你，也是我没看好孩子，他才会出事……”
她什么都不知道，仍然在为小宝的事情自责。顾容琛有什么错，错都在她，而他现在却向她道歉，还如此痛苦，这让苏简妩更加难受。
“不是你，不是你。”顾容琛低声喃喃，声音很低，很轻，几不可闻。喉咙堵着最苦涩的艰难，此刻，他绝不能让苏简妩知道真相。他不敢去赌，得知他们又失去了一个孩子的真相后，她会不会崩溃。
他甚至不敢奢望，她会不会原谅他。
最后，苏简妩在他怀里沉沉睡着。她脸上还有泪痕，眉心仍然深深蹙起。她的身体虚弱的，在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昏睡。
顾容琛吻了吻她的唇，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他握着她的手，一直守在她病床边枯坐到天明。
他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明，沉默着，在痛苦和悔恨中，独自哀悼那个死去的孩子。
最后，他想了很多。苏简妩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害死的，但，害小宝出车祸，害他间接害死自己孩子的罪魁祸首，他绝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小宝不会无缘无故出车祸，这一点，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苏简妩那样宝贝孩子，要不是有什么事情逼得她无暇他顾，她根本不会让孩子出现任何闪失。
外面渐渐天亮，抬手看一眼时间，已是早上六点半。苏简妩还在昏睡，顾容琛起身，走出病房去外面给她买来早餐。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照顾好妻子，还有今天会转入普通病房的小宝——他的亲生儿子。
顾容琛眼里酸涩的厉害，关于小宝是他亲生儿子的事情，这当中他还有很多疑问没来得及问苏简妩，可眼下，这些事情他已然顾不上了。
早餐买来之后，顾容琛放在病床边，终是没有叫醒仍在沉睡的苏简妩。顾容琛摸了摸她苍白而憔悴不甘的脸，心里的痛，一层一层的蔓延。
可他现在，除了克制，别无他法。
他走出病房，打电话安排两名高级护工。光靠他一个人，是无法照顾小产后的妻子和重伤后的孩子的。
想了想，他拿起苏简妩的手机找到程灵韵的电话号码，沉吟许久，仍是拨了出去。他相信现在，苏简妩的身边除了他，还需要其他人的陪伴才行。
至少，总得有个和她说得上话的朋友能和她说会儿话也好。
电话接通后，程灵韵有些迷糊的声音响起，“苏苏……什么事啊，这么早就给我打电话……”
她显然还在睡，声音带着浓浓的睡音。
“是我。”顾容琛声音平静，若是没有看到他现在两眼血丝，彻夜未眠后眼下的一片青黑，没有谁会怀疑，现在打电话的他，声音里完全听不出任何异样。
“她和孩子现在在医院，你能过来照看一下吗？”
“什么？她怎么了？还是小宝怎么了？怎么一大早的就在医院……”程灵韵似是了吃了一惊，连珠炮弹似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