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么想,可陈登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其他处置办法。
他只能悻悻然地下了城墙,跟着吕布等人一起进入城中,回到自己的住处。
住处里,他的父亲,陈珪正在烤火。
原本陈登是独自一人跟着吕布到这圩台县来应战的。
可陈宫一直对他和他父亲陈珪虎视眈眈,而且经常向吕布提出,陈家一家都是叛徒,早除之。
陈登为了自证清白,也为了保护父亲陈珪的安全,才一直将陈珪带在身边。
这样的话,一来,他和父亲陈珪看似和下邳陈家断了联系,无法对吕布构成威胁。
二来,父亲陈珪近似成了人质。
在吕布眼皮子底下,真要有什么背叛行为,吕布难道看不出来?
这个时候,还要有人质疑他和他父亲的背叛行径,这无疑是质疑吕布的识人本事。
谁敢这么做?
饶是陈宫,也不敢轻易提出来。
而且,在他和陈珪的帮助下,吕布也打了几次胜仗。
陈宫诚然是吕布的谋主。
但是,他陈登和父亲陈珪在吕布的心中,也不可或缺。
更别说,徐州士族对吕布并不满意。
谋主陈宫又并非徐州士族,没有多少话语权。
还得依靠他陈登。
没有他陈登这个传话人,吕布也慌,怕这些士族谋反,和敌人沆瀣一气。
自古以来,攮外必先安内。
内部的稳定,是存在的根本。
当然,这些都是表面上做出来的。
实际上,他陈登还不是和曹操互通有无过?
只是,现在,陈登忧心忡忡而已。
头一次,他感觉自己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
陈珪看着陈登满脸心事地进屋,抬起头,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嘲笑道:“吾儿今天愁眉苦脸作甚?”
陈登看向陈珪,犹豫了片刻,走过去,跪坐在火炉另一边,将手搭在火炉上面,忧心忡忡道:“父亲,孩儿刚才跟着吕布那厮去了城墙上,见到了江东来的人。”
“比以前来的人多了很多。”
“而且,有一批重甲士。”
“还有,孩儿看到了江东新主,之前在郯城,奉庐江太守带军援助我们徐州的庐江别部司马陆使君。”
陈珪问道:“所以?”
陈登道:“曹操此次也亲征徐州,但是,自从在小沛,他手下大将夏侯惇受重伤之后,他的大军就驻扎在小沛城外五里,既不进攻,也不撤军。”
“而江东这边,江东新主一来就直接亲临战场前沿。”
“孩儿担心,我们一家成了曹操的弃子。”
“之前孩儿借着吕布那厮要押送袁术使者给曹操斩杀的机会,见到了曹操,和曹操互通有无,曹操答应过孩儿,孩儿帮忙分化吕布那厮的军队,而他必定要亲征徐州。”
“灭掉吕布,平定徐州之后,他再挥军南下,夺取广陵。”
“之后,他愿意让孩儿做那广陵太守,还会助我们陈家在徐州成为第一豪族。”
“但是,刚才在见到江东新主之后,孩儿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曹操和江东新主都在同时争抢寿春和徐州。”
“徐州,对曹操和江东新主而言,都重要。”
“他们之中,不管谁要争霸天下,徐州就必须掌握在手中。”
“但是,相比于徐州,还有一个地方,对曹操而言尤其重要。”
“那就是寿春。”
“占据寿春,一来,曹操大军可以随时南下。只要再夺取合肥,曹操大军就能直通大江,和江东开战。”
“二来,寿春离许都如此之近。”
“掌握寿春,曹操就不用担心江东随时从寿春出兵发动突袭的可能。”
“曹操也可以放开手脚对付其他地方。”
“不管是曹操还是江东新主,最好的结果,自然是将寿春和徐州全部占据。”
“但是,江东如今实力非凡,竟然能接连数次击败袁术大军的袭击。”
“如今,曹操和它争夺寿春和徐州这两块,想要全部占据,根本没有可能。”
“权衡利弊之下,当然是占据主动,只抢夺一方为最佳。”
“孩儿有种强烈的不好感觉,那就是曹操身边有人也看到如今局势,所以向曹操提出了声东击西之计,看似各种手段用尽,想要抢夺徐州。”
“实际上,不过是诱敌之计,让江东看到,曹操争夺徐州的决心。”
“而一旦江东开始和曹操抢夺徐州,开始大战,曹操另外分派的军队强力夺下寿春。”
“寿春上方是淮河堤坝。”
“寿春虽然城高防厚,而且这两年广积粮草,看似难以攻城。”
“可若是决淮河堤坝,水淹寿春,虽然百姓死伤惨重,但是,寿春必破。”
“曹操本身就是个屠夫,他屠戮了多少城池?心里对百姓的死伤根本不看重。”
“只要能破寿春,水淹寿春这种事,他必做。”
“而合肥即使留有人马,但是,人马也有限。”
“曹操另一支军队,完全有时间周旋,并且夺下寿春,再对抗。”
“而合肥军队没有援军,在他们拿下寿春之后,想要反攻,也来不及。”
“但是,这样的话,曹操拿下寿春,江东极有可能拿下我们徐州。”
“那孩儿,前番和曹操互通有无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还有,江东若是占据徐州,孩儿不知道江东新主会如何对待我们下邳陈家。”
“之前他在郯城,和我们相见的时候,虽然看似好说话,但是处处对我们有防备。”
“陶谦病逝前,还单独见过他。”
“陶谦可以说是被我们徐州各大家族逼死的。”
“江东新主和陶谦关系如此要好,他拿下徐州之后,我们徐州各大家族的处境,可能不会有在曹操治下那么好了。”
“所以,孩儿在考虑,要不要就此断绝和曹操互通有无,全力支持吕布。”
“虽然吕布那厮三姓家奴,而且在我们徐州没有根基,还是个没脑子的莽夫。但是,在他治下,至少,他不敢轻易拿捏我们各大家族。”
陈珪笑了一声。
陈登陪笑道:“父亲,你这是何意?”
陈珪收敛笑容,一脸失望地看着陈登道:“吾儿如今实在是糊涂。”
陈登茫然道:“请父亲解惑。”
陈珪嗤笑道:“投靠吕布,以吕布的鲁莽,还有毫无根基,你觉得他能击败江东新主?”
陈登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感觉很难。根据情报,江东世家已经不是昔日孙策时期的各大世家,分崩离析,各自为政。现在,他们围绕在陆使君手下,抱团取暖,涌现出一大批有志之士。”
“相比较而言,吕布手底下的人才乏乏。”
“谋士除了陈宫,没有其他人。”
“若非这样,我们也不可能将吕布玩弄于股掌之间。”
陈珪又道:“那吕布能够击败曹操?”
陈登再次摇头道:“吕布那厮,陈宫给他打开城门,帮他兵不血刃拿下兖州,他都打不过曹操。如今曹操不只是重新夺回兖州,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实力只会日益壮大。”
“吕布,面对曹操,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陈珪扬了扬眉头道:“既然吕布无法击败曹操和江东新主任何一方,徐州失守是迟早的事情。真投靠吕布,你觉得我们下邳陈家届时如何自处?”
陈登忙跪直,道:“请父亲明示!”
陈珪端起热茶,悠悠地喝了一口道:“这世界,没了谁,都一样存在。吾儿又没有称霸天下的雄心,只想保住我们下邳陈家的强盛,这还不简单?”
“东方不亮西方亮。”
“曹操把我们当弃子,在我们眼中,他也是弃子。”
“弃暗投明,雪中送炭,没有谁会拒绝。”
“更何况,我们虽然和陶谦有过过节,可天下雄主,都拥有包容之心。”
“否则,他便不值得天下世家争相归顺。”
“为父也不清楚这江东新主的真正性格,但是,他能在这短短数年之内让江东各大家族抱团取暖,伱又怎么会质疑他的包容之心?”
陈登似乎回过神来,试探性地道:“那孩儿今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