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听邓芝这么说,略作犹豫,按住马岱的手道:“二将军,你想要将士们全部陪着将军去死吗?”
马岱缓缓后退了半步。
庞德吐了口气,对马岱道:“二将军,我是粗人,也不是你们马家的人。”
“你们的恩怨情仇,我不便插话。”
“但是,我想说的是,将军,的确犯了大错。”
“前往益州,我们就彻底完了。”
“益州刘璋是怎样的,大家都应该清楚了。”
“让他们固守益州,那没问题。”
“让他们出击凉州和汉中,那没有可能。”
“否则,汉中不会这么久还在张鲁手里。”
“而我们回不了凉州,那和死又有何区别?”
“落叶终将归根。”
“凉州,还有很多将士们的妻儿子女在。”
邓芝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马岱看向马云禄道:“妹妹,所以,伱准备怎么处理兄长?”
马云禄见马岱提到马超,立马咬牙切齿道:“我要他死!我一直愿意跟着,就是想找机会杀了他,为父兄报仇!”
马岱皱着眉头,就要拒绝。
就这时,邓芝忙朝他招了招手。
马岱跟着邓芝走出营帐,冷声道:“叛徒,又有何事?”
邓芝也不恼,而是指着营帐里面道:“小姐正在气头上,你不让她发泄,她迟早会出问题。”
“既然如此,待会完全可以先和大家一起逃走。”
“到达荆州之后,再孤立将军,让小姐和将军厮杀一场。”
马岱怒目圆睁。
邓芝忙道:“二将军你先听我说完,再急不迟!”
马岱压抑愤怒,恨不得将邓芝当场砍成肉泥。
邓芝继续道:“小姐如何会是将军对手?厮杀一场,将军必定获胜。”
“但是,将军还会杀小姐吗?”
“二将军,你想想。”
“将军到时候被孤立,已经四面楚歌了。”
“人之将死,其心也善。”
“小姐是他唯一的血肉至亲了。”
“而且,将军这两三年又接连遭遇妻儿被曹贼所害的痛苦。”
“他的野心,也随着这两三年的失败也消磨殆尽了。”
“将军,最终必定会放过小姐。”
“将军放过小姐,你以为小姐就真的会下杀手杀死将军吗?”
“将军没有了血肉至亲,小姐也没有了!”
“二将军你虽然是他们兄弟,但是,也隔着父母。”
“他们才是真的至亲。”
“如今这世上,只有他们相依为命。”
“就算小姐仇恨再深,她最终也无法下杀手的。”
“如若不信,我愿赌我人头。”
“将军若是被杀,我邓芝也自裁谢罪。”
“现在,为了将军,为了小姐,也为了这支跟随我们出生入死的西凉铁骑,还请二将军慎重考虑!”
说完,朝马岱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走进营帐里面。
马岱看着邓芝消失在营帐里面,一拳砸在虚空中。
兄长和妹妹的仇恨,也是他最为苦恼的。
他也恨兄长。
但是,他却无法舍弃。
而妹妹的痛苦,他也感同身受。
好一会儿,马岱才做了决定。
这件事情也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至少,不能让兄长真的将这支西凉铁骑带往深渊。
真投靠了益州刘璋,那真的生不如死!
想到这,马岱闯进营帐道:“行动吧!”
很快,这支三千西凉铁骑就整饬完毕。
马岱和庞德都建议大军往港口顺江而下,然后在山都港登陆,然后疾驰往益州永安郡。
之后,由马超亲自打头,三千西凉铁骑朝着港口一路狂奔而去。
所过之处,汉中将士纷纷避让。
马超等人一路杀到了港口,夺了船只,一路顺江而下。
然而,当船队路过山都港时,船队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南下。
马超看着船队从山都港错过,忙看向马岱道:“岱弟,不对,我们为何不紧急登陆?不是说,我们抢登山都港,然后疾驰往永安吗?”
马岱知道马超已经察觉不对,深呼吸了口气,示意这条船上的其他人向后退。
马超脸色刷地下大变,愤怒嘶吼道:“岱弟,你背叛我?”
马岱没有说话。
马云禄提着环首刀走向马超,狞笑道:“兄长,不只是岱哥背叛了你,大家都背叛你了哟。”
“哦,不对。”
“不是大家背叛你,确切地说,是你杀父弑兄,禽兽不如,人人得而诛之!”
用环首刀在左臂的袖子上擦了擦,马云禄讥讽道:“还记得父兄因为你,而被曹军五花大绑,从城墙上扔下来的场景吗?”
“他们的脑瓜子,直接碎裂开来!”
“无数个日日夜夜,一睡着,我就看到这一幕!”
“马超!!!!”
“你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你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个世上!”
“哦,不对,你就是那一坨坨毫无人性的马粪。”
“父兄被你害死之时,你连看都不屑看一眼。”
“而今天——”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而已!”
“今天,我就将你砍成肉泥,以祭奠父兄在天之灵!”
说完,直接朝着马超扑了过去!
马超忙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剑挑开马云禄砍过来的环首刀。
马云禄虽然武艺非凡。
但是,她的力气又如何能够和马超比?
砍向马超的环首刀轻松被挑开了去。
马云禄怒气直冲头顶,放弃防御,招招用尽全力,恨不得一刀将马超劈成两半!
马超一边抵挡,一边环顾四周。
不只是马岱和庞德。
就连其他大船上的将士们,以前都以他为尊。
此刻,一个个冷漠地看着他被马云禄不断攻击。
迎着这些将士毫无情感的视线,马超脑海里一下子浮现无数的画面。
曹操派人将他儿子被掐死,他妻子被玷污的场景画成图,送给他之后,后来,又当着他的面,将他儿子的尸体,还有妻子,全部推下城墙,活活摔成肉泥!
蓬头垢面的妻子临死前看向他的那视线,和这些将士一模一样!
马云禄攻击越发凌厉。
马超一边不断抵挡,一边看着这些将士。
他希望,此时,哪怕有一个人会站出来,会同情他。
然而,没有!
没有一个将士同情他。
没有一个将士站出来。
马超心里无比愤怒。
他要气炸了!
他想将这些人统统杀死!
眼看着马云禄还敢不要命地进攻,马超一剑再次挑开马云禄攻过来的环首刀,一脚踹在后者腹部。
马云禄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摔飞出去,跌落在甲板上数米远,才刚刚止住。
没有人上前。
没有人阻止。
所有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兄妹厮杀。
马超见马云禄挣扎着起身,再次扑过来,一剑抽在她的脸颊上,将她抽飞了出去。
马云禄再次摔在甲板上。
随着马超朝着她走来,她再次爬起来,朝着马超扑了过去。
又一次被马超踹翻在地!
这一次,她还没有起身,马超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佩剑直指她的面门,阴鸷道:“就你,也想杀我?若非看在你是我亲妹妹的份上,我早就将你五马分尸了!这几年,你在我背后做的小动作,我怎可能不知?你却一而再,再而三不知好歹!”
“今天,你竟然敢勾结其他将士,背叛我,我——”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马云禄突然一跃而起,直接朝着他的佩剑撞了上去,同时举起环首刀,朝着他的心口刺下去,咆哮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剜下你一块肉,畜生!”
眼看着马云禄就要撞在佩剑上,马超呼吸都停止了,佩剑忙向旁边撤开。
马云禄一环首刀重重刺在他的腰间左侧。
马岱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就要上去,却又硬生生地止住。
马云禄显然也没有想到,马超最后会撤开佩剑。
看着没入马超腹部左侧的环首刀,马云禄也愣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环首刀,双手松开环首刀刀柄,缓缓向后撤去,一脸痛苦的神色。
马超嘴角沁出一口鲜血。
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环首刀,又抬起头看向后撤的马云禄,马超手中的佩剑插入甲板上,使自己身体没有倒下去。
挤出个凄惨的笑容,马超道:“妹妹,恭喜,大仇得报。”
“果然,你虽然是女人,但是,却是我马家好女儿。”
“不止,不止真孝顺,而且,而且继承了我马家非凡武艺。”
看着马云禄此时停住脚步,双手掩面,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马超眼泪也滚落下来道:“对不起,妹妹,我真是禽兽不如,狼心狗肺。”
“为了所谓的野心,我竟然连害死了父亲,害死了两位亲兄弟,害死了妻子,害死了亲儿子。”
“我真不是个人啊!”
“不要哭。”
马超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滚落下来,颤声道:“来,我已经受重伤了,无法反击。砍下我的头颅,为父亲,为两位兄弟报仇!用我的首级祭奠他们的英魂,告诫他们的在天之灵。”
马云禄猛地抬起头,手脚并用,手脚并用,朝着马超飞奔过去,双手握上环首刀,满是泪水的脸上尽是疯狂。
马岱、邓芝和庞德齐齐惊呼道:“不要!”
一声清脆的耳光回荡在江面上。
马云禄终究是松开了环首刀,扬起巴掌,重重地砸在马超的脸上,然后跪倒在地,仰头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马超歪着头,僵在原地,左侧脸上五个通红的手指印鲜红夺目。
听着马云禄的哭声,他也缓缓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砸击着甲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