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胡人退去了,只是因为天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陈小凤直接就瘫倒了,以致于被人用担架抬起来的时候,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想抬一下手指的时候,手也被人托着,放在了担架上。
她只能放弃了,反正三个被担架抬走的,只有自己一个女子,在这堆大男人面前,自己又何必强撑着呢?
疲惫让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原来是这么的脆弱,也需要一个坚实的臂弯,可以让自己依靠。她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熟睡了过去。
顶顶连晚饭都吃了,还意犹未尽,陈启知道时间晚了,连哄带骗的,总算是将顶顶送了回去。
钱安正在门口等着,虽然看不出他有焦急的样子,但还是很快迎了过来,“侯爷!麻烦您了!”
“抱歉了,钱叔。都这么晚了。”
“我们老爷说了,小少爷在侯爷您家里,他放心。”
“爹!”
顶顶小跑了过去,陈启抬头,卢朝升正站在台阶上,伸手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儿子,在顶顶的脸上亲了一下。陈启对卢朝升的印象并不好,也许一个人的温馨,也要分是对谁吧!
“顶顶,先和钱叔进去,好吗?”
卢朝升的声音很柔和,是因为他已经修练到可以轻易的跪下了吗?陈启不想往这方面想,他倒是希望卢朝升最少在他的家人面前,在顶顶的面前,会展露他真的一面。
“好!”
可以看出来,顶顶的家教还是很好的,卢朝升将他放到了地上,他就自己拉着钱安的手,向内走去。陈启没有走,他看得出来,卢朝升这是有话想和自己说了,不管怎么样,这总算是老丈人,太过分了也不好。
“多谢侯爷送犬子回来。”
“卢大人客气了!顶顶还是个孩子,也是个可爱的孩子。”
陈启的话意再明白不过了,陈家愿意和顶顶有些交集,只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并不是因为他是你卢朝升的儿子。
卢朝升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只是他脸色丝毫未变,还是那样带着微笑,还是陈启最不喜欢的那种职业的微笑。
“侯爷有时间一起喝茶吗?”
“当然有!”
“请!”
既来之则安之,陈启迈步踏入了卢家的大门,这是他第二次从这里走进去,上一次是为了心爱的人,这一次,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很让人意外的是,几盏纱灯就在大门后的花园里,草地上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茶具,还有燃着的碳炉,碳炉上的陶壶,已经有热气开始冒了出来。很显然,卢朝升早就算准了自己不会拒绝他的邀请了。
“侯爷,请坐!”
“多谢!”
陈启落座,只是静静的看着卢朝升熟练的冲洗着茶壶,从茶饼上掰下一块茶叶来,放入了茶壶中去。这个世界不是没人用茶壶,但大多是那种大碗茶,用的也是更大的茶壶,官宦人家,用的都是茶碗,倒是极少用茶壶的。
“这个茶壶,已经有二十几年了。”
陈启有些诧异,看了一眼茶壶,看起来并不是年代那么的久远。
“差不多有二十年,卢某都未曾用它了,今日特意从箱子底下拿出来的。侯爷放心,这是用滚水煮过了的。”
陈启并不明白,卢朝升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只好不说话,等着卢朝升自己先开口。他早就已经学会了倾听了,这个时候,没必要先去说什么。
“这个茶壶,其实是月桂家的。”
这实在是让人感觉意外。
“原来,我们家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茶壶,十三岁那年,我不小心把它给打破了。那时候,我很彷徨,哭得是那么的无助,因为贫穷,这是我家里唯一的茶具了。或者应该只叫做水壶,因为它从来都没有放进过茶叶这种奢侈的东西。”
陈启突然有些迷惑,他当然不会认为卢朝升是来让自己听他的故事的,那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
“那个时候,唯一来安慰我的,就是月桂。她甚至把自己家里的茶壶拿了过来,把地上的碎片,扫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似乎是陷入了往事之中,低着头,并没有看陈启,只是用低沉的声音继续说着:“一直以来,家父家母都从来没有发觉过,这个茶壶,并不是家里原来的那个茶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们不会有心思去注意一个平时只是放水的茶壶的。”
似乎才想起,茶壶中的茶叶,已经被浸泡了很长时间了。他提起茶壶,将茶汤倾倒在杯子里,那茶汤已经浓郁得变成了深红色了。
“抱歉了,侯爷!这茶泡得久了,会有些苦。”
“没事!茶再苦,也苦不过人心。”
卢朝升很明显的错愕住了,这是有心还是无心的指责呢?他这么年轻,怎么会有如此深的对人心的体会?半晌他才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壶,端起了茶杯,“侯爷,请!”
茶汤入口,是真的很苦,苦到陈启皱眉。
“侯爷,可要换茶?”
“不用了!茶苦静心、茶浓清欲,总比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话说,索然无味的好。”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用这样弯弯绕绕的。卢朝升难免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甚至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陈小凤的影子。他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该痛苦。
“好吧!”既然面对的都是这样的性格,卢朝升也只好放弃了那些弯弯绕绕了,“请侯爷来,只是想提醒一下侯爷,小心几个人。”
“哦?请指教!”
“第一个是丁相!”
很显然,陈启对这个答案太过意外了。
“侯爷想知道的原因是,没有人知道丁相的来历,他甚至没有任何的亲人。卢某官场多年,深知这种毫无牵挂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是不是李颌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呢?
“第二个是太子殿下。不管如何,大晋的将来,都最可能是由他来继承的。侯爷还是早做打算的好。至于第三,是四大家族,为了利益,这些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杀个把人不算什么,皇帝在他们的眼里,也不如家族的利益重要。”
“就这样吗?”
陈启反而显得有些淡然了,虽然他觉得,卢朝升对丁维的评价,确实是对自己的一种提醒,自己显然是忽略了丁维了。
卢朝升点头,眼前的年轻人,明显就是一点就透的那种年轻人,小小年纪,甚至让他有一种可怕的感觉,多说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