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了狄咏的转述和请求之后,赵煦并没有允诺狄咏的这个要求。
不过,赵煦还是乾纲独断地选定了这个负责吸引大越国军队的人选——吕惠卿,没想到,对于这一点,吕惠卿、蔡道和赵煦三个人却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赵煦刚刚亲政,又要恢复新法,惩处了保守派大臣和北方那些世家豪族们,就要防备他们和太后串联起来一起反扑。文官当中,有章惇、蔡氏兄弟、曾氏兄弟帮忙,肯定能够稳定住局势。
剩下的就是要稳住汴梁城中禁军的形势。高遵裕是个扶不起的废物,白白辜负了太皇太后高滔滔对他的期望,回京这几年,京师三衙的人就是为了他,整整换了一茬人。高滔滔在世的时候还好,可刚一过世,狄咏就往禁军当中一站,之前那些手下立刻就转向了。
不是这些人忘恩负义,也不是这些为畏服狄咏,而是他们都知道,狄咏伸手站着的可是官家。这个时候,谁敢出头的话,肯定会被章惇那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盯上,谁也不想做那只警猴用的鸡。
所以,狄咏这几年必须留在京城坐镇,何况,仁宗口中的‘人样子’在汴梁城百姓们当中的人气一点也不比蔡道那个‘运财童子’差。
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蔡道进宫觐见赵煦的时候,便没有再提关于吕惠卿的事情。
“诸位爱卿,不如这样,狄爱卿的确是不适宜这个时候离京,不过,为了褒奖他拳拳的报国之心,朕以为,可以任命狄安为这次南征的统帅。”蔡道没有想到的是,赵煦居然相出了这么一个脑洞比黑洞小不了多少的人事任命。
对此,蔡道自然是要极力地劝阻了对方。
说实话,赵煦的人事任命,只考虑军事方面的事情的话,狄安还是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首先,狄安已经跟着蔡道出过一次海,有了一次海上出征的经验,这一点,狄安就被其他所有的在职将领都更加有经验。
其次,狄安和蔡道关系不错,年龄也相差不是太大,他也听得进去蔡道的建议,所以,此次出征,蔡道这个军师也不用担心领军的元帅是一个向高遵裕那样自己没有本事、嫉贤妒能,还干扰军事计划的人。
最后,赵煦不可能一辈子都用先帝留下的旧臣,他如今还年轻,还是要培养一群忠于自己的文臣和武将。所以,这一次,他就打算培养狄安这个心腹。
况且,从海上突袭升龙城的计划,不用赵煦出动一兵一卒的禁军,也不用朝廷提供军粮,也只有兵器,是必须由朝廷提供的。蔡道在夷洲岛上的铁匠铺已经升格为钢铁厂了,可是,夷洲岛各个方面都非常需要生铁和钢铁,要用到这两样产品的地方还有很多,而且,蔡道也不想暴露出自己这个底牌。
因此,蔡道自己和那些武将世家联合在一起,花钱购买朝廷淘汰下来,却仍然能够使用的武器,而铸造局能够得到资金,为禁军们重新更换手中的武器,身下的钱又都归入了赵煦的内库当中,一举三得。
赵煦自然同意。
就在蔡道思考方法,如何让赵煦放弃这个决定的时候。
狄咏第一个‘跪’了出来,他之前,的确是自己想要立下这个不世之功,可并不意味着,就这么眼看着官家把自己的侄子和整个狄家往火坑里推啊!
狄家两人为将,这没有问题,种家二代将军就有三种在西北同时任边境。
可是,一个在中枢,一个领大军在外,这就有问题了。
“陛下,万万不可啊!万万不可啊!”狄咏这个时候跪在地上,大声祈求道。
“……”
“……”
其他在殿中一起议事的大臣都极力劝阻赵煦,
也就曾肇说得话比较中肯、中听,说道:“陛下,狄安为帅,的确是不妥。他还是太年轻,而且,并未经历过战阵。那些武将世家也不会同意的。”
“陛下,郭司空当年南征之时,虽然未尽全功,但也在富良江上打出了国威。可是,您登基的时候,以其年龄老迈,已经准许他致仕归家了,却仍然被奸相们贬斥到潞州。郭司空即便当初上疏请求告老还乡,也仍未得到朝廷的允准。那些奸相们藐视陛下的威严,嫉妒功臣的心里昭然若揭。所以,陛下可任命郭司空的三子郭忠孝为帅,完成其父的遗愿。”蔡道看着为狄安求情的狄咏,猛然想到了一个人,便出列陈奏道。
说完,蔡道又压低了声音补充了一句,道:“陛下,他就是个挂名的。您接见他的时候,事先言明即可。这下,狄安将军就可以作为先锋了。当然,如果这个郭忠孝真有其父一成的本事,那就恭喜陛下又得一贤才。”
蔡道最后这句话声音虽小,但是,勤政殿中的大臣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错,蔡道长这个人选得妙啊!陛下,先皇用其父,陛下用其子,这可是千古美谈啊!”杨畏果然聪明,他点出了蔡道举荐这个人选的另外一层含义。
如果,真得用郭忠孝拿下大越国的话,这就是千古美谈了。
别说是千古,就是拿下大越国之后,天下的百姓们也会赞誉赵煦既识人,又敢于用人。
剩下的大臣也纷纷极力赞同由郭忠孝就任南征的统帅一职。
这是,赵煦只要无奈地同意了众人已经统一的意见,不过,他心里面难免有些不舒服,罗锅子举荐的人都那么合适,可他刚刚自己任命了两个人,就又被否定了一个。
既然事情定了下来,赵煦此时便没有什么心情在继续和众臣谈下去,便吩咐梁师成送各位大臣离开,他打算休息一会儿。
可蔡道却坚持留了下来,因为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和官家商谈。
众人走了之后,赵煦彻底放松了下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御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蔡道长,有事说事,无事的话,快点滚到。朕如今见到你就心烦。”
蔡道完全无视了赵煦的态度,说了一句大实话:“陛下这么说,其实贫道心里面是高兴的。如果,以后陛下再见到贫道,却无悲无喜的时候,贫道会主动离开汴梁城,云游四方的。”
“哼!朕最讨厌你的就是这一点。”赵煦很恨地说道。
“陛下,贫道比您年幼几个月,又是出家人,却屡屡向您举荐了几个大臣,确实是有些僭越了。可贫道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陛下的治下野无余贤,况且,那些也是贫道相熟的人,贫道实在是不想他们继续蹉跎岁月而已。”蔡道不是在辩解,而是再说心里话。
蔡道之前推荐的那些人,也的确是被党系争斗害苦了。
赵煦不服气地问道:“说的比唱的好听,怎么朕自己任命了一个人,你们都站出来反对呢?”
“陛下,您真以为任命狄安就真是对狄家好吗?您难道忘了狄青当初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年迈的郭司空,最后还不是被那些奸臣折腾了一番吗?好在,这一次您没有明诏发出去这个人事任命,如果发出去的话,狄家这次别说是狄安性命不保,就是狄咏将来也难保其首领。”
“你这个罗锅子,臭道士,这是朕的江山,难道朕还做不了主吗?”听完蔡道的刚才那番话,赵煦猛地从御塌上一跃而起,用手指着蔡道鼻子。
蔡道并未被赵煦突然爆发的怒气而动,神情淡然地说道:“陛下,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先帝实行新法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最后呢?先帝刚刚仙逝,司马光就敢以母改子,不但废除了新法,而敢把您彻底架空。您真得忘了这些吗?”
蔡道这番话,深深地刺痛了赵煦内心深处的柔软之地,之间赵煦突然又颓然地坐了下来。
“陛下,您不要灰心,也不要急躁。您不要忘了,您还年轻,比章惇他们都年轻。一旦明年的科举考试一开始,天下之士还不是尽入您的彀中了吗?”说了大半天丧气的话,蔡道这才提醒了赵煦一句。
“说吧!你又准备举荐谁啊!”赵煦将头埋在自己的怀中,有气无力地问道。
“陛下,这一次,却不是贫道要举荐谁,而是您不得不将两个重要的官职空出来了!”蔡道严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