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奕闻言未曾说什么,只是垂下眼眸,躲避了云楚月的目光,“我是阿卿的兄长,却也是大梁国的太子殿下,两国结亲,对于国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阿卿身为皇室中人,享受过荣华万千,便要承担起自己要尽的责任。”
云楚月从未见过梁奕如此坚定的说这些话,看着梁奕认真的模样,云楚月知道,她再说什么都不会动摇梁奕的决心。
话是对的,承受了什么样的荣华富贵,便要承担起什么样的责任来。
可那样的出身,是阿卿要选择的吗?一个国家的安危荣辱,全系在一个小小女子的身上,这样的重担,太重了!
“倒是我多言了!阿卿情绪不好,身为兄长,你多陪陪她吧!”话不投机半句多,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改变不了梁奕的决定,更改变不了两国之间的决定。
风冷的吓人,身上的衣裳被风一吹,冷冷的贴在皮肉上,她身子晃了晃,咬着牙转身,“告辞!”
元清微微垂眸,点头示意,梁奕看着转身离开的两个人,死死地握紧了拳头,他何尝不想改变阿卿的命运,他何尝想要两国的邦交建立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母后的事情,他不是不清楚,母后这么多年过的怎样,他不是不知道。
他又如何忍心让唯一的妹妹走母后的后尘?只是……如今楚国虎视眈眈,又有占据了北方无主之地的容明,两方夹击之下,梁国也必须要找一个盟友才行!
即便再不愿意,即便再不舍,他都必须要在国家和妹妹之间做选择。
出了清华宫的宫门,云楚月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那偌大的宫殿,还有宫门上用朱笔大大的写的清华宫三个字。
“元清,你瞧,这清华宫三个字,像不像是血染红的一样?”仰着头,云楚月眼中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将眼前的一切朦胧的格外的不真实。
元清从身侧轻轻握住了云楚月的手,侧眸看着她,“楚楚,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家这几个字落在云楚月的心上,她只觉心头一暖,轻轻地点了点头,元清握紧了云楚月的手,皇宫很大,朝堂很大,他只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她弄丢了。
回去的路很长,云楚月支撑了许久,都未曾瞧见宫门口,她眼前的景物早已经模糊的看不真切。
“元清……我有点……”她声音微弱,元清脚步一顿,借着月光才看清楚云楚月苍白的脸色,他一惊,忙伸手扶住云楚月,靠在元清的怀中,她勾唇笑了笑,“我有点累了,你借我靠一靠吧!”
她的声音很小,元清却听得真切,看着在自己怀中安心闭上眼睛昏睡过去的云楚月,元清轻轻地摇了摇头。
“为了一个刚认识半月的人就如此拼尽全力,还真是个傻丫头……”他低头,轻轻地吻了吻云楚月的额头,小心将她打横抱起,皇宫的夜,那样的漫长,那样的清冷,这样的夜,元清不知自己如何熬过来的。
这样一条长长的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的甬巷,抱着怀中的女子,他却第一次觉得,这条路不再那样的长的没有尽头了。
一步步,元清走的坚定,年少时那个在大雨之中哭着跑着喊母后的小男孩,仿佛就在他的前面跑着,慌乱不安,恐惧绝望,与现在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不怕了吗?这条路很黑,这座皇宫那样大,处处都那么危险,你真的不害怕了吗?”跑在前头的小男孩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他。
一张粉嫩的小脸上沾染了泥水,看上去脏兮兮的,他摇摇头,垂眸看着怀中的云楚月,“不怕了,这一条路,已经有人陪我走了。”
小男孩闻言笑了起来,笑容那样灿烂明亮,像是拨开乌云的阳光一般。
“那就好!别再一个人了!”他对着元清挥挥手,身影渐渐消失在这黑暗的甬巷之中。
元清垂眸,怀中女子脸颊微微泛红,口中却喃喃的道:“元清……我……不该冲动的……”
喃喃的细语落在元清的怀中,将他一颗心温暖,“不会再一个人了!”
夜,很漫长,云楚月因为着凉加上这几日一直担忧阿卿的婚事导致忧思过度,所有的病症一股脑的全都涌了上来,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后半夜开始高烧不退。
皇宫之中的太医一波接着一波的来,可她的热就是退不下去,一直迷迷糊糊的说着胡话,脸颊也滚烫的厉害。
荷蕊原本想着此处有她和几个小丫鬟照顾着便好了,可元清却放不下云楚月,坚持要在床边照顾着。
本就身体不好的人,就这么衣不解带的在床边照顾了云楚月一整夜,天刚微微亮之时,又要入宫早朝,他这一夜,竟是一眼都未曾合上过。
元清走至门口的时候,荷蕊匆匆追上来,双手捧着狐皮大氅,“国师大人还是将披风穿着吧!小姐若是醒着,也定然会让您将这披风穿着的。”
狐皮大氅递到面前,元清伸手接过,吩咐荷蕊好生照顾云楚月,这才转身离开。
梦中,云楚月梦到了好多人好多事,她迷迷糊糊的不知昏睡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耳畔是徐徐的琴声,琴音绕梁,让人听着如置身高山流水之间。
她睁开眼睛,侧眸看着坐在窗口处,闭着眼睛轻轻抚琴的元清,月光凉凉的照在他的身上,将他周身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
未曾出声打扰,云楚月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元清,静静的等他一首曲子弹完。
收了琴音,他缓缓睁开眼眸,一下便对上了云楚月的眸子,她一惊,来不及闭上眼睛装睡了,只能尴尬的笑笑,“元清的曲子太好听了,我都不忍心打扰……”
修长的手指轻放在琴弦上,元清眉眼间染上几分笑意,“当真是不忍心打扰我抚琴,还是怕桌子上那一碗冒着热气的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