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家少主越清风,和玄天教主奚玉棠,要成!亲!了!
天啦!!
说好的宿敌呢?!说好的断袖南风呢?!
为什么会有‘成亲’一说?!而且还是玄天教主【嫁】进姑苏越家?!
等等……
………………玄天教主是个女人?!
“我兄弟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个女子?!”
烈傲天啪地一下将喜帖狠狠拍在桌上,惊得一旁正喝茶的姚九眉毛一抖,险些将杯子摔碎,一旁的烈英也狂抽着嘴角,风中凌乱地盯着桌上的喜帖,想来想去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家叔叔一夜之间就从风流倜傥的教主变成了个待嫁的女子……
“咳,烈兄。”姚九瞅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桌子腿儿,“我们在越家地盘做客,打坏东西什么的不好看,淡定,淡定。”
烈傲天自从东宫大火后双腿截肢,此时坐在木制轮椅里,闻言,狠狠瞪向姚九,“老九,说,你是不是早知道你们教主的身份?”
姚九:……我当然知道啊,我是她爹的老下属好吗?
“……其实姚某也是后来才知的。”姚堂主面不改色地说着慌。按理说他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也就比邹青好点,但教主闭关那一两年,他和秦轩交往过密,不知不觉便近墨者黑了。
“那也比我知的早啊!”烈傲天还沉浸在‘兄弟变妹子’的震惊里,“早知道奚老弟……啊呸,玉棠她的身份,我这做大哥的怎么也得更疼妹子啊!”
……我们教主有哥哥疼,还是我们少主呢。
姚九干笑着不接话。
婚期将至,如今姑苏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参加婚礼的宾客,都被越家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像烈傲天这般对奚玉棠身份震惊的不知凡几,然而细想下来,姚堂主还是觉得,他这位老搭档是最惨的一个。
论起和他家教主的交情,老烈怎么着也能排在前面,但他家教主朋友就那么多,全都知晓她的真正身份,唯独老烈这个结义兄长……
要说为什么老烈明明人精明得很,教主却总说他傻甜呢。
烈英也是个老实孩子,叔父变姑姑,这孩子已经懵逼好几日了……
其实说来也怪不得烈傲天。
如今江湖上提起这门亲事,谁不是一副震惊脸?也许老一辈的江湖人还能从中窥出点什么门道,但当年雪山剧变本就是个惊天阴谋,奚玉棠入江湖至今更是身份成谜,多年来作风狠辣又不失大气,完全不像个女子行事,加上从五岁起就被当成个男子教养,骨子里都透着霸道……谁曾想,她竟然是个女子啊!
可偏偏江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玄天和越家两方却丝毫不受影响。
自打得知他们教主要出嫁,整个雪山从上到下都在做着各式各样的准备。邹青、迎秋、吕正、秦轩、姚九、韶光、薛阳……一干雪山高层二月底便到了江南,若非顾忌到他们教主还处于养伤阶段,他们甚至打算将自家教主迎回雪山。
越少主想娶妻?
好啊,亲自到雪山来吧,他们‘好好’招呼着就是了。
如今娘家是回不去了,但好在岚少主的根基在,一句话放下来,奚玉棠从听雨阁出嫁。
对此,越少主只能干笑两声表示赞成——开玩笑,大婚前,他师兄的妹控属性全面爆发,这时候不顺着他,转头他就能让婚期后延!
你说奚玉棠的态度?
……她不比她哥好到哪去好吗?
反正越清风是看出来了,成个亲,从头忙到尾的只有他这个新郎官和舅兄,至于新嫁娘……呵呵。
如今世人嫁娶,女子要亲手绣嫁衣,可对奚玉棠来说,这里根本就没她什么事。玄天教主玩针线是一把好手不假,但那是为了装逼,让她做绣活,恐怕能亲手一把火烧了闺房!
再说,奚玉岚和越清风压根就不舍得她费那点心思。
所以嫁衣是韶光打头,越少主亲自出手将江南最负盛名的绣娘找进烟雨台,用十天十夜赶制出来的。奚玉棠在这期间需要做的就是抬抬胳膊动动腿,配合她们量好尺寸而已。
至于嫁妆……那就更不用她操心了。
他们雪山一穷二白,望湘楼和翰墨轩都送了太子殿下,最值钱的玩意就是功法,但只凭功法也撑不起嫁妆啊!所以嫁妆也被人包办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奚玉棠什么也没干,只等着三月初九嫁人。
大婚前三日,整个姑苏城都被一片喜色覆盖,初九,天未亮,越少主便一身大红喜服,骑高头大马,带着一大群人直奔杭州城。辰时,迎亲队伍来到杭州听雨阁分部,入眼便见邹青横刀立马于门前,单臂持九环大刀,一副‘想进门,打过老子再说’的模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看得迎亲队伍整个头疼不已。
越清风微笑着望向身后的好友。
林渊硬着头皮出来,“邹护法,请赐教。”
两人一个失了一臂,一个重伤刚愈,加上新仇旧恨,倒是打得轰轰烈烈。
然而胜负却未分。
——林渊将人引到别处了。
越少主面不改色地带人直接闯门。
结果人还没迈过门槛,秦轩、吕正、姚九和沈七便同时出现,默契地将人挡了下来。
彼时,奚玉棠还在梳头。她父母双亡,奚家只剩他们兄妹,唐家更是被她灭了个干净,无亲无戚无长辈,因而秋雨山庄墨家家主夫人特意被奚玉岚请来做了全福太太。
火红的嫁衣,衬得奚玉棠越发肤白眸墨,即便是一身的红衣朱钗,也没能压下她眉宇间的英气,反倒是一刚一柔奇异的柔和,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旁的迎秋笑起来,“看来秦堂主和七爷他们果真没打算放过越少主呢。”
“七爷真出手啊?”韶光惊讶,“这万一放倒了迎亲队伍可怎生是好?”
迎秋摆手,“哎呀,七爷是大夫,虽然爱钱但有仁心呢,真论玩起毒来,还得看我们小司……”
‘离’字未出,迎秋突兀地一停,下意识看了一眼坐着的奚玉棠,见她唇角笑意微僵,默默打了一下自己嘴巴,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韶光嗔怪地睨了一眼迎秋,打着哈哈将话题转了过去。
一旁沉默的江千彤轻轻将手放在了奚玉棠肩上,虽没开口,眼神里却透着安慰,后者透过铜镜对她笑了笑,浑不在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司离没在杭州,如今正等在姑苏,两人迟早要见面,这中间的事,谁也说不清。
等外面的人闹够了,时辰也差不多,墨夫人将新娘子送至房门口。奚玉岚等在外面,见妹妹出来,笑着牵过她,亲手给她盖上了红纱。
他们兄妹父母早亡,又不拘俗礼,只简单摆了排位和案桌,拜过父母后,奚玉岚便亲自背起了妹妹,一路来到门外。
今日的岚少主破天荒换下了他的一身红衣,将妹妹放进轿中后便牵过马翻身而上,明摆着要护送妹妹一路至姑苏。越清风从头到尾连心上人手都没拉着,颇有怨念,但在自家师兄的眼神逼迫下,只得默默认了。
回到姑苏越家时,正是日落时分。
越家少主娶妻,对方还是玄天教主,不知有多少人闻风而来,有没有喜帖都往姑苏挤,偏偏越瑄大手一挥,凡是来客不管有没有喜帖都招待,所以当迎亲队伍进门时,街道上、房顶上、到处都挤满了围观之人。
然后……所有人都被奚教主的嫁妆惊呆了。
整整二百抬,全部掀了盖子供人观看,新人都已进门,嫁妆尾巴却还城外,所有人都被这大手笔惊在了原地,有人甚至细想起当年太子大婚时的场景,好像……谢家的嫁妆不过一百六十抬?
“玄天教底蕴丰厚啊……”有不知情人感慨。
知情者也同样感慨,“……景阁主不愧金银榜榜上有名。”
“等等,中间是不是有一抬,最上面放着一本秘籍?我没看错的话好像是《破军铸剑法》?”
“卧槽真假的?!那不是出自宁幽大师的……”
“景阁主好大的手笔……”
“这算什么,我还看到青玉刀谱了……”
“哈?!”
“呵呵,我见到冥光九凤鞭了。”还有人僵硬地开口,“还有一整箱的流云锦和万年冰蚕丝……”
“……靠。”
嫁妆一事,奚玉棠全然不知。她至今没有见过嫁妆单子,反正奚玉岚说交给他,就全全交给了他,作为妹妹,花起哥哥的银子来真的是丝毫不心疼的,不仅不操心有多少抬,连东西都有什么也不知,真真做到了万事不操心。
到了姑苏后,她便被越清风牵着走程序。越家千年世家,规矩多得吓人,往日里无论是越瑄还是越肃兮都不是守规矩之人,偏生今日将那些规矩都摆了出来,做足了派头的同时,也让奚玉棠烦不胜烦。
不过她倒是收敛了脾气,毕竟两辈子只这一次,说是甜蜜的负担不至于,但也没生出逆反的心思。
拜过越瑄,亲眼见着自己名字上了越家的谱,奚玉棠能察觉到身边越清风几乎是长长呼了口气,像是平生夙愿得偿一般,连带着她也感慨起来。
不仅是她,在场许多人的心情都颇为复杂。
江千彤红了眼眶,奚玉岚板着脸沉默,卫谨之紧抿着唇,司离唇边笑意僵硬……
奚玉棠透过红纱看在眼里,下意识转头看旁边的越清风。仿佛察觉到她的动作,越少主也回过头来,宽大的袖下,能明显感觉到他握紧了自己的手,再后知后觉下,竟发现他紧张得出了汗。
奚小教主好笑地收了眼神,回应般地也捏了捏他的手指。
礼成,谢宾客,司离拿出了明黄的圣旨,本打算宣旨,但不知为何打开到一半,忽然又停了动作。他望着眼前的两个新人,将手中圣旨一合,淡淡道,“父皇命本宫转达对二位的恭喜,祝百年好合。”
“多谢圣上。”越清风拱手。
司离来到越清风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将圣旨递过去后便转而对上了奚玉棠,“教主……”
奚玉棠面纱后的目光沉静如潭,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殿下。”
“本宫……”司离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沉默了好半天,却无人敢出声打断。好一会才见他伸手,拿出一张单子递到了奚玉棠面前,“这是本宫的贺礼。”
奚玉棠没动。
“收下吧。”司离眼底透着祈求。
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奚玉棠接过了礼单,“多谢殿下。”
司离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好。”
在场唯有他身份最高,越家也只给了他面子,见奚玉棠接下了礼单,越瑄动了动眼皮子,立刻便有人将她引进洞房,一应宾客全部留给了越家父子招待。
姑苏紫竹园主院内,终于在喜娘巴拉巴拉一大堆话语下走完了成亲的最后程序,待人一走空,奚玉棠便在韶光和迎秋的帮助下卸了压得她全身都疼的一应首饰,刚轻松片刻,便听斯年的声音出现在门口,说是少主差人送了膳食。
韶光将东西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笑道,“没错,是七爷的药膳方子。”
奚玉棠也是饿得很了,拉着两个侍女便一起用了膳,之后沐浴更衣,换了身常服打算睡下。
韶光和迎秋看得狂抽嘴角,百般劝阻下,才让自家主子放弃了歇下的心思,韶光甚至将司离的礼单寻了出来,说是怎么着也得瞧瞧太子殿下的礼。
奚玉棠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陪着两个美人聊天,盘着膝一手托腮,懒洋洋地听韶光念礼单。那一长串的单子念了半天,单看韶光念得口渴,就知有多少东西……这哪是贺礼,分明就是添了一大份的妆。
“他倒是乖觉。”奚小教主轻笑着开口,“这分明是借着本座大喜之日脾气好,来赔礼道歉了。”
“主子和司……殿下真吵架了么?”迎秋没有感受过奚玉棠下南疆前的低气压,一脸的迷茫,“殿下怎会舍得跟主子您闹脾气?”
“是啊。”奚玉棠心情好,所以很是顺着两个手下的心意,此时说起司离,也没有了当初的怒,“他自小被我救回来养大,我只教他武功,带他在身边混江湖,却不知庙堂之高,岂是江湖之远所能比……说到底,孩子心理出问题,是家长之责。”
迎秋怔了怔,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用眼神祈求韶光圆场,后者为难地抿了抿唇,开口,“那主子,咱们还站殿下那边么?”
奚玉棠挑眉看着面前两个心腹,轻笑,“你们怎么想的。”
“站吧。”迎秋咬牙。她七窍玲珑心,今日三番两次失误虽不应该,却也意识到到是司离做错了事,但想了想,还是觉得该站司离,“毕竟前期咱们投入了不少,就这么放手,太亏本。”
韶光点头同意,“这是一方面,换个思路,咱们也开罪过五皇子不是?”
“开不开罪,本座是不怕的。”奚玉棠手里掂着那长长的贺礼单子,“半途而废不是我雪山风格,但也不能像从前那般。”
她说着,忽然起身,“迎秋来磨墨。”
迎秋一脸惊悚:“……主子您要做什么?”
“办公啊。”奚玉棠一脸大惊小怪,“有几件事需要改一改布置,一些其他暗棋和手段也要改,这些事我不做难道你们做?”
韶光震惊脸,“……现,现在吗?!”
“不然呢?”
两人:“……”
当越清风一身酒气地回到紫竹园,大老远便见到了房内暖洋洋的烛光。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又意识到今日自己大婚,无端添了紧张感,在门口停了停才推门而入。
结果入眼便见到奚玉棠正拿着一张纸吹干墨迹,一旁韶光和迎秋神色复杂地伺候着笔墨。
“……这是在做什么?”越清风好笑地开口。
“啊,越少主。”韶光反应过来,“不对不对,该叫姑爷了。”
迎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越清风倒是对称呼没什么特别要求,只是很快便将目光放在了奚玉棠身上,后者正回头看过来,眼底有着流转的笑意,“回了?可有被灌酒?”
……有是有,而且都是情敌。
但这话,越少主只在心底转了一圈未说,而是在打量过心上人后,哭笑不得地开口,“你可真是……”
奚玉棠疑惑地歪头。
“好歹让我挑个盖头吧。”越少主无奈。
“……”忘了。
没有盖头可掀,合卺却是要的。
饮了酒,越清风去沐浴,回来时,房里便不见了韶光和迎秋的身影,唯独奚玉棠慵懒地抱着被子看他。
视线自他脑后已被内力蒸干的墨发上扫过,奚小教主不止一次地感慨,“真方便。”
越清风怔了怔,笑起来,“那便快些好起来,根基还在,重修也不是没可能。”
“玄。”奚玉棠叹息,“怕是经脉受不了,至少两三年里是别想了。”
越清风来到她面前,就着烛光定定地望着她,“过段时日,我们回一丈峰。”
她是真洒脱,也并无不甘和可惜,只是在太初的影响下,完成了从‘习武复仇’到‘醉心武学’的转变罢了。
越清风不舍得拆穿她,她也无心隐瞒,只是终究这件事牵扯太多,谈起来便免不了沉重。
两人又说了会话,奚玉棠忽然话题一转,好笑道,“你打算在床边坐多久?还没紧张够?”
越少主顿时被噎住,没好气地笑了一声,“真是……是谁拉着我扯东扯西?”
奚玉棠耳根一热,瞪眼,“怎么接话的啊!想滚去睡书房吗?”
“你试试看。”越少主凉凉睨她一眼,伸手将人一把捞进怀里,二话不说堵了她的唇。
被踢下床那么多次,总算这次能实力碾压了。
……
“我要在上。”不知过了多久,奚玉棠气喘吁吁地低声开口。
“这么热情?”越少主声音暗哑,“体力可还支?”
“……闭,闭嘴!”
门外,韶光、迎秋、斯年、秋远四人红着脸听壁角,结果正听着起劲,忽然被一阵劲风扫出数尺之外。四人面面相觑,均尴尬地咳了咳。
“姑爷如今功力真深不可测。”迎秋干巴巴道。
秋远和斯年对视一眼,默默从对方眼里瞧出了相同的内容——明日必须跪在主母面前哭!求不扣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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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二日,奚玉棠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时,全身骨头都像是被碾压过一般,睁着眼适应了好半天,这才恶狠狠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结果一回头,便见越少主撑着手臂,嘴角噙笑地望她。
“……你听到什么了?”奚玉棠眯起眼。
“听到你让我等着。”越少主‘老实’地重述。
“……”
想到自己如今没有武功在身,无法将人踢下去,奚玉棠叹了口气,从衾被里伸出胳膊,对着眼前人勾了勾手指。
越清风听话地凑过去,而后见自家媳妇忽然靠了过来,趴在他肩上,恨恨咬了他一口!
……疼得他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得意洋洋地瞧了一眼某人正冒血珠子的肩,奚玉棠冷笑一声,抱着被子起身,“滚下去,本座要起床洗漱。”
见过新婚甜蜜蜜的,没见过新婚第一日被家暴的,越少主可怜兮兮地捂着肩头,按下了方才媳妇靠过来那一瞬间的旖旎心思,默默穿衣起床。
作为新妇,奚玉棠起得晚了,谁知越瑄更晚,一直等到他们梳洗完,老管家才过来传话说,家主昨日跟友人饮酒到半夜,让他们二人先吃早膳。
越清风面不改色地应下,送走了人,奚玉棠才好奇地问,“瑄叔叔跟谁喝得这么尽兴?”
“喊父亲。”越少主淡淡道。
“哦。”奚玉棠乖乖改了称呼,“父亲的友人是哪位?”
“你哥。”越清风随口答。
“……”
“他们俩有什么可喝的啊!”奚玉棠震惊。
一个终于等到儿子娶了媳妇,一个再舍不得也得嫁妹妹,一个眼看旧友的女儿有了归宿心中感慨,一个为自家师弟有了家室而唏嘘不已……怎么没的喝?
喝到半夜?是喝了一夜吧!
越清风没有答话,只默默地给媳妇夹了一筷子清淡的小菜,堵上她问个不停的嘴。
事后奚玉棠因为此事还专门跑去问过兄长,什么时候他和瑄叔叔关系这么近了,结果奚玉岚不凉不淡地说了句,都是家长。
奚玉棠被噎了个半死,好奇心瞬间消失殆尽。
时间缓缓而过,到了四月,春暖花开,奚玉棠身子大好,想回雪山,于是众人启程北上。
雪山依旧沉默而高耸,第二次踏进玄天教大门,越清风却已经换了个身份。当初在京城时,奚玉棠便曾说过,如若有机会,想带他去后山祭拜父母。这次,奚家兄妹再次踏足后山时,便依言带上了越清风。
仍然是那个背风的山坳,奚玉岚摆好祭品,磕了个头,之后便站到了一边。奚玉棠则拉着越清风来到衣冠冢前,下跪行礼。
“爹,娘,这便是肃兮。”她道。
越清风这辈子只跪过自家长辈,如今却也对着奚之邈和唐芷嫣的墓碑行了大礼。
祭拜之后,三人聚首,就地而坐。
“父亲,母亲,卓正阳死了。幸不辱命,儿为玄天报仇了。”
奚玉棠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随手往坟前的盆里烧纸,动作说不上的随意,却透着一股亲昵。昔年,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这里,练功也好,遇到难题无绪也好,奚家人素来洒脱无羁,没那么多规矩,即便是父母的衣冠冢前,也能如同好友叙话般。
一旁的奚玉岚接话,“爹,儿子顺手杀了柳曼云。”
奚玉棠动作一顿,诧异地回头看他。
“怎么?”奚玉岚挑眉。
“没什么。”她摸了摸鼻子,转而看越清风,“你知这事?”
越少主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与你。”
“千彤可知?”
“……这要问师兄。”
奚玉岚随口接话,“她知道。”
奚玉棠怔了怔,“当面杀的?”
“嗯。”奚玉岚点头,“你刚成亲,不宜动手,我出任务顺路路过离雪宫,就走了一趟。”
风吹起奚玉棠脑后的白发,雪山之上还是极冷的,她裹紧了身上的裘袍,倚着越清风取暖,“千彤有何反应?”
“没什么反应。”奚玉岚回想了一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没让她为难,象征性打了一场,将人打晕,把柳曼云带走杀的,尸体就地处理。”
奚玉棠撇撇嘴,“真熟练。”
“多谢夸奖。”景阁主厚脸皮地应下。
越清风将奚玉棠冰凉的手放进手心里,淡淡道,“柳曼云既死,离雪宫你有何打算?”
“……”奚玉棠沉默了一下,“不知。”
当南疆地宫里,卓正阳断气的那一刻,她心中的仇恨也同样跟着落地,失去武功到现在修身养性,也不是没了戾气,只是越发懒得去想这些事了。
“哥哥给你个参考?”奚玉岚看向她。
“你说。”
“喏。”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江千彤亲笔,我看过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看别人写给她的信啊!
奚玉棠不满地瞪他一眼。
“什么眼神?”奚玉岚气笑,“她走了我的路子,还不准我看了?”
“反正就是不准,没点隐私了。”奚玉棠没好气地嘟囔着,当场拆了信一目十行地扫过,而后怔愣,“这……”
越清风随手拿过信也跟着扫了一眼,顿时笑起来,“倒是聪明做法。”
离雪宫割了一大块肉给玄天教做补偿,顺便摆出了各种妥协条件,求她高抬贵手,这么看来,江千彤的确是长进了。
叹了口气,奚玉棠摆手,“那便这样吧,此事哥你去谈。”
奚玉岚:“……我很忙。”
“不管,雪山有我一份也有你一份。”奚玉棠立刻反驳。
“……哎你这要丫头,雪山明明全是你的!”
“教主之位可以让给你啊,我做我的圣女。”
“做梦!”
“……你见过哪个武林大派掌教没武功的啊!”奚玉棠一巴掌拍在自家兄长胳膊上,“让你去就去,费那么多话。”
奚玉岚吃痛地咧嘴,想到自家妹子没了武功反而更喜欢动手,不禁同情地望向自家师弟。
“瞧我做什么。”越少主挑眉,“棠棠不对我动手。”
大部分时候动嘴而已。
奚·单身·玉岚措不及防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从雪山上下来,时近六月。
玄天教众人对于自家教主失了武功一事接受良好,且并不同意她退位让贤,于是奚玉棠便毫无压力地继续当起了如今江湖第一大派的掌教,动脑的事自己来,动手的话一群人上,看着倒也和谐。
卓正阳身死后,欧阳玄进了京城大牢,同他一起的还有许多陆陆续续被锦衣司抓回去的紫薇楼弟子。斩首的命令下来时,已是时值秋冬,奚玉棠和越清风去观了刑,当人群散去时,唯有林渊上去为自己师父收了尸。
几人打了个照面,林渊朝他们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再之后,听闻他退了与离雪宫宫主的婚事,选择浪迹天涯做一名逍遥客,江湖时有传闻,却再难见上一面。
沈七修了整整两年的素九心法才总算将一身内力修得够用,开始着手为越少主治病,一治半年,总算成功地去了他的病根。之后奚玉棠问起沈七此事,后者也未隐瞒,说是一种极为阴毒的法子,以香料入毒,辅以各种药引和膳食,经年累月地糅合,一朝爆发,便是摧枯拉朽,许是越少主小时候便着了人的暗招。
奚玉棠心中有了底,隔过越家父子翻了越家家谱,对比多年前越瑄血流成河的家族执法,总算从千头万绪中找到了凶手,却也发现,凶手已被越瑄杀了整整一个支脉。
凶手死了,越清风却受了十几年的罪,奚玉棠一肚子火没得出,索性将气都撒在了五皇子和卫寒身上。那段时日,老皇帝病重,夺嫡白热化,奚玉棠的出手着实让卫寒受了一番折腾,损兵折将得厉害,最后实在忍不住,去信大骂她不讲理,明摆着谁惹了她不快,却撒气撒到京城,要是实在闲的发慌,就赶紧滚回锦衣司。
结果信再一次被越少主烧了。
又过半年,距离奚玉棠失去武功三年后,寒崖老人终于放话,确定徒弟媳妇的经脉已温养妥当,可以试着练功了,只是再不能选那些暴烈的功法。
奚玉棠大喜过望,兴冲冲地回到烟雨台后亲自选了一部功法打算修炼,却在没几日后被沈七例行把脉时,兜头浇了桶凉水。
……喜脉,一个多月,脉象不稳,忌练功,一年后再说吧。
气得奚小教主冲到越清风书房里,二话不说掀了他的桌子,之后扬长而去。
越少主一脸懵逼地留在原地,好半晌才发现自己那天底下最后一方的天青砚碎了。
……简直心疼哭。
然而他还是硬着头皮回去找人,嘘寒问暖问媳妇手疼不疼,要不要再砸几方砚台。
奚玉棠冷笑着把他丢给沈七,转头便找韶光和薛阳过来算计五皇子,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本座又要撒气了,嫌命长的自己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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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曾言,江湖远,远在人心难测,多情却无情。
可天下之大,处处江湖,身在其中,方知江湖精彩。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鲜衣怒马,快意恩仇,有人年少便恣肆扬名行千里,也有人卧薪尝胆二十余年血作舟,还有许多人浮浮沉沉,不知归路。
所幸,他们都没被江湖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