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若说来者是谁，自然便是那‘舍生取义’的镜辕了。
依旧是黄肤黑发，目光之中是岁月的静漠，仿佛失去了生机，却又从一切寻常中看到了其后的不同寻常。
他并未看向自己这个弟子，而是看向了十圣城的方向，似乎在感怀什么。
楚不渡自然不敢打搅，只是站原地，持弟子礼，躬身不起。
而在山脚下，那三只埋伏的魔兽，此刻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各自抬头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
良久，镜辕才收回目光，看向了自己五年未见的弟子，见对方一直保持着那份恭敬模样，他才开口。
“此事你做得不错，本来在路上我还在想该赏你些什么……”
“弟子不敢居功，一切不过是遵照师父吩咐罢了！”
楚不渡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一些，所说尽是肺腑之言。
“几年不见，倒是机灵了不少，算了，不必如此多礼，这回就当功过相抵，起来吧。”
镜辕负手而立，浑身没有丝毫气势可言，更无高手气质，所说之话也是寻常嗓音，但不知为何，那句轻飘飘的功过相抵，却让楚不渡心神一颤，即松了口气，又不免有些后怕。
“那几个，可答应了你所有要求？”
将视线从这弟子身上收回，他看向别处，那原本并无奇特之处的虚空，突然一震，旋即又复归了平静。
显然，是有人在悄悄探查这里，手段十分隐秘，除了镜辕之外，这里的十头魔兽，甚至是自己这位弟子，都根本没有察觉。
“并未全部，只是答应了三分之一，剩余三分之一可以商量，还有三分之一不愿松口。”
楚不渡对于这动静并未有丝毫触动，虽说没有发现是自己的责任，可既然能躲避自己的探查，从而一直在悄悄监视自己，那么此人的手段，就绝不含糊，恐怕与他如今的实力，也就是伯仲之间。自己这位师父从不强求自己越级挑战那些不可能之事，故而布置给他的安排，大多是自己的能力范围。
“说说看，答应了哪些？”
镜辕点了点头，又看向了一处，丛林中顿时再度传来一阵虚空颤动。这些手段在他面前自是无所遁形，甚至若他愿意，还能直接循着那些蛛丝马迹，找到那幕后之人。
只要他想。
“此次灭世之门开启，他们九人不得亲自出手。”
楚不渡开口道，第一个答复，便足以震惊九国绝大多数世人。要知道，九位圣贤乃此方天地最强之人，甚至许多时候，都被视作此方世界的守护神一般的存在，虽然因为世俗国度愈发强大，慢慢地开始不尊他们的号令，可他们依旧会选择一些天灾，选择一些人祸之时，出手相助。
自然，这其中有他们各自的考量，如增强影响，增强存在之类的算计。但无论初衷如何，他们所做的，都是有益于这世俗的。
而如今，这灭世之门开启，可谓此方天地最大的劫数，无论世间王朝对这九位的态度如何，都不该是他们袖手旁观的理由，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唇亡齿寒的道理，就连唯利是图的商人都明白，他们不可能不清楚。
可事实上却是当楚不渡说出那些要求时，对于其他的要求，他们九位还有一些考虑，唯有这一个，他们得出的答案最快，也几乎最没争执。
“明智之举，毕竟他们如今的实力也就那样，想力挽狂澜那是痴人说梦，能在乱世之中保全自身，已经是上上之策了。”
镜辕点评道。
“启世之门的开启，会推迟十年。”
“启世之门本就不归他们所管，何时开启也由不得他们控制，只不过影响还是有一些的，只要他们不打扰到那边，那边就暂时不会理这方世界，更何况上一次已经赢了一回，这次哪怕输，也属正常。”
镜辕再度点评，却是对楚不渡透露出了一个世人决计无法想象的真相。即便楚不渡心中早有所想，此刻得到印证，也不由地有些心颤。那三千年前的胜负，果真只是一场戏，难怪启世之门开启之后，不过数十人便能力挽狂澜，哪怕有许多看似可歌可泣的英雄传说，此刻反推一波，便会让人惊觉其中的一些不合理之处。
当然，这些事对于存活下来的此方天地的生灵而言，是不会有太多疑虑的，毕竟他们是既得利益者，许多当初的生灵，如今家族可谓皆是金字塔的顶端，除了极个别因为自己作死而被人给推翻的，或是实在不善经营，家道中落的，否则便是这方天地最为上层的存在，且后来者能达到他们同样高度的，寥寥无几。
要知道，如今这方世界，可不仅仅是原来那些幸存生灵所占据的世界，而是有许多通过灭世之门，与启世之门一同来到此方世界的生灵，共同组成，且其后很长一段时间，其实也一直有生灵不断被人所发现，亦是如此。
只不过相对于原来的世界，这些生灵并没有任何的记忆罢了，就如同他们本就生存于此方世界一般。
简单来说，就是一群差点被屠杀殆尽的原住民，以及不知不觉中，融入进来的别方世界的生灵们。
有些类似于外来物种的入侵，其中胜者方最多，而败者方的名额自然也有，只是没那么多罢了。
至于目的？那就只有启世之门与灭世之门后的那些操控者才知晓了。
“十圣城在十年间，不会再去影响任何大势。”
楚不渡继续说道。
而这一条，在他看来，不过是前两条基础上的一个釜底抽薪罢了，有与没有，其实相差不大，因为大势所趋，已经无法阻挡了。
首先没有九圣的牵头，下面的世俗王朝便是一盘散沙，这在之前，便已经有过显露，若非九圣后来害怕九国连十年都抵挡不了，最终老巢被端，不得不带头一次，督促他们，恐怕如今九国连魔鬼与本国之间的实力之差都还没彻底弄清楚。
其次启世之门开启时间的延后，不过是为了灭世之门的魔鬼们提供更多的时间优势，让它们占据更多的天时地利人和，至于最终启世之门还有无开启的必要，是力挽狂澜，还是象征性地抵抗一下，便迅速败退，这就是后方的博弈了。
至于第三条，上面已经说了，没必要再做重复，无非是九圣为了保留更多自身实力罢了，至于他们是否自觉可以在乱世中自保，又打算乱世后如何重组，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这几个条件，都有利于他们，会同意也不出乎我的意料，只是那‘交出几位初代圣者所箸之书，可获得对应名额的保障’以及‘只有愿意跟随我者，便可超脱此方世界’这两个条件，都没人愿意接受？”
“这两件便是他们之间争议之点，其中自然有人是有些许意向的，但绝大多数似乎并不愿意接受这提议。”
“也罢，无非是人上人当得太久了，这两个提议，本就没想过让他们完全接受，只看最终能有几人会迈出那一步。”
镜辕点了点头，旋即想到了什么，循着方向，看了十圣城一眼。
“既然如此，封城便也没了意义，反而弄得好像我们要帮他们遮掩什么一般，让那些魔兽退了吧。”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