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让林瑾雯也病倒了,此时正躺在软榻上,由李书仁为她施针,缓解身体的不适。
一盏茶后,李书仁收了银针,再将银针装进针灸袋里。抬眸见林瑾雯正在哑声哭泣,便劝慰道:“夫人要宽心,您不能再倒下了。”
林瑾雯颔首,努力想挤出一抹笑容感谢眼前的李书仁,奈何脸上的肉不听使唤,越挤越难看:“李大夫辛苦了,坐下喝口茶,歇息片刻吧!”
“不了,我得回去看看紫苏将解药制成了没有。”李书仁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说道:“早日制成,早日给宫主服用,也好早日醒来。”
“嗯!”林瑾雯颔首道:“多谢李大夫!”
就在李书仁准备背起药箱离开时,林瑾雯再次唤住了他:“李大夫!”
李书仁回头,问道:“夫人还有什么事么?”
林瑾雯双眼湿润,道:“懿儿......真的没办法了么?”
只见李书仁抿着嘴角,暗自叹着气,回答道:“少主每发狂一次,就会伤及五脏六腑一分,方才您昏迷时,又发狂了两三次......我的针灸虽能让他安静下来,但那也只是暂时的,维持不了多久!若待会儿再发作,我的针灸也无用了。”
林瑾雯心凉了,眼神也黯淡下去,哀伤道:“......那懿儿还有多少时日?”
“大约,也就半月吧!”
“这么短?”林瑾雯没想到小儿子的生命就只剩下这么些天了。
李书仁明白眼前这位老妇人的哀伤,毕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夫人节哀!”
林瑾雯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道:“知道了,辛苦李大夫了!”
“那,在下就先回陶然居了。”
......
李书仁走后,林瑾雯就起身来到自己丈夫的床边坐下,然后握住对方的一只手,喃喃道:“......你还有救,可儿子......”
此时,林瑾雯的脑中突然清明起来,她觉得害她丈夫与儿子的人,定是熟悉「落霞宫」的人,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得手,毕竟「落霞宫」也是戒备森严的。
那这个凶手究竟是谁呢?林瑾雯暂且想不出来,只觉得定是相识之人。
“幽语!”
一黑影闪现在林瑾雯的面前,单膝跪地道:“夫人有何吩咐?”
“你起来说话!”林瑾雯知幽语是忠于丈夫与自己的,对他是绝对的信任,自然也没把他当下属看待。
幽语起身后,林瑾雯向他嘱咐道:“「落霞宫」被人惦记上了,他们轻而易举伤了宫主与懿儿,恐怕再过些日子,「落霞宫」内必会大乱。敌在暗我在明,不知他们会何时出手,现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稳住局势,加强戒备,排查宫内可疑之人,等待宫主醒来!”
幽语也知道这一连串的事情并不简单,既然宫主夫人这么说了,他必当竭尽全力做好:“夫人放心,属下会安排好一切的。”
“好!”林瑾雯仔细嘱咐着:“另外,若是有人拜访,一一回绝,倘若有人刨根问底,就说......宫中准备办喜事,很忙,不宜见客!”
一律不见?幽语想到了住在翰城的二小姐夏侯萱,便问道:“那若是二小姐回来呢?”
“也不见。”林瑾雯谨慎道:“不光是萱儿,怡儿也不见,哪怕她就住在宫内的听雪楼!”
“是!”
“还有!”林瑾雯仔细想着,唯独怕出了疏漏:“「栖竹轩」的陈慕青也要仔细看住,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若有不对劲,立即上报于我!”
幽语疑惑道:“夫人是觉得陈姑娘有问题?”
林瑾雯垂眸,摇头道:“只是猜测而已,毕竟只有她是外来人!”
“是,属下明白了!”
幽语答应着,随后准备离开,但林瑾雯却再次唤住了他:“等等,还有件事!”
只见林瑾雯坐直了身体,淡然道:“你将墨安带到我这儿来!”
“夫人,您这是......”幽语很担心,难不成是要在这里处置墨安。
林瑾雯看出了幽语的担心,却并不理会他:“你带她过来便是,其余的就不要再问了。”
“......是!”
......
幽语走后,林瑾雯替丈夫掖了掖被角,喃喃道:“懿儿的生命还有半月......如今能救懿儿的办法只有这个了......只期望他们是真心相爱,否则就回天乏术了。”
......
墨安本以为会死在刑堂的地牢,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没想到,却被带至降云殿后殿,墨安心下一喜,莫非是宫主夫人开恩,同意她与自家主子见最后一面!
......
后殿,卧房内。
墨安跪在软榻前,等待着宫主夫人的差遣,此刻她的心情是忐忑的,也是有所期盼的。期盼什么呢?自然是期盼能再见自家主子一面。
林瑾雯倚靠在软榻上,怔怔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墨安,心道:能相信她么......但此刻只有这样的办法了......
片刻后,林瑾雯开口说话了:“你是处子么?”
墨安一愣,怎么宫主夫人会问这种问题!
“回答我,不可有半句欺瞒!”
墨安老实回答道:“是的!”
林瑾雯是不会委屈自己的孩子的,听到了想听到的答案,心下一松,还算满意,于是继续问道:“你是真心爱我儿吗?”
这句话算是问在了墨安的心坎上,便不假思索回答道:“属下是真心的!”
林瑾雯轻笑着,显然不信:“如何能证明?”
墨安嘴笨,只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老实回答道:“属下愿为主人付出一切!”
这句回话很普通,以至于林瑾雯心中毫无波澜:“你的说话,普通影卫也能做到!”
“属下说的一切,是包括情感上的。”墨安真挚地说道:“普通影卫再怎么做,也不可能将情感交付!”
“我不是你本人!”林瑾雯淡淡的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虚无的东西,眼见才为实。”
“......那......”墨安着急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见,软榻上的林瑾雯眉毛一挑,道:“若是让你死呢!”
墨安知道自己左右逃不脱一个死字,索性也就畅快地说出心中所想:“主人待属下很好,让属下尝到了人世间的温情,能为他死,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你倒是视死如归,光嘴上说得好听可不行。”林瑾雯一边说着,一边从毯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扔到墨安的面前,道:“你若立即在我面前自尽,我便相信你。”
墨安拾起地上的匕首,拔下外面的铁销,银光闪烁,刀口锋利。墨安觉得抹脖子死也挺好的,至少少了极刑的疼痛与折磨。但是她心中还有执念,那就是再见夏侯懿一面,她真的好想他,担心他的伤势,不知恢复了如何!
“夫人,墨安死不足惜,只求能再见主人一面,求夫人成全! ”
然而,林瑾雯只是淡漠地看着软榻下的墨安,冷冷地,没有丝毫暖意。
如此冷漠的神情,墨安再傻也明了了。缓缓将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坚定地对林瑾雯说道:“夫人,属下对主人的心意天地可鉴......我……爱他!”
就在墨安准备往脖子划上一刀的时候,一只苍老的手拦住了她。
“夫人!”墨安很是意外,方才还在要她死呢,怎么这会儿又拦住了。
林瑾雯拿回墨安手中的匕首,放回先前的毯子里,诚恳地说道:“请你救救懿儿!”
墨安不敢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夫人......您什么意思?”
只见林瑾雯下了软榻,穿上鞋子,来到软榻后方的空地上,重踏地板三下,便传来了石板摩擦声。
“你过来,随我一同进去看看。”
墨安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耽搁,赶紧起身,来到林瑾雯身边,展现在眼前的是一间密室的阶梯。
....
林瑾雯领着墨安走进了密室,又从密室外间走进了里间,然而里面的情景让墨安瞪目结舌。
只见夏侯懿被捆绑在床上,双腿双手都动弹不得,嘴里还被塞进了棉布,赌得结结实实。即使这样,仍然能听见那呜呜呜的吼叫声!然而,此刻的夏侯懿又开始发狂了,面目狰狞,双眼猩红,如同鬼魅,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来吃人。
墨安缓缓来到夏侯懿的床前,跪在地上,一脸伤心地看着对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属下昨晚扶主人回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林瑾雯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避免哭泣,深呼一口气,喃喃说道:“懿儿是在运功疗伤时,受到干扰,出了岔子,加之中了蛊毒,控制了心智,已然走火入魔......因出了岔子,导致心脉受损,内伤加重;又因被控制了心智,时不时地发狂,如今他五脏六腑已被重创,人……只有半月生机了。”
“怎么会!”墨安不敢置信:“夫人,药老的大徒弟,李大夫不是医术高明么,快请他来治......”
“半月生机就是李大夫说的,他已经束手无策了。”
“不!一定是弄错了!”泪水在眼眶里越积越多,最后成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下来。墨安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然后握着夏侯懿满是细布包裹的手,扯下堵在他嘴上的棉布,对着他呼唤道:“懿儿......懿儿,我是墨安,是你的安娘,你还认得我吗?”
或许是两人感情深厚,夏侯懿那猩红的双眼渐渐有了焦距,嘴上也不再伊伊哇哇地乱叫,甚至唤出了墨安的名字:“......墨......墨安.....”
墨安似乎听见了,却又不敢相信,便又问了一次:“懿儿,你方才是在唤我吗?”
“墨......墨安......”夏侯懿艰难地说着话,神色很是难受:“......我疼......疼.......”
这次,夏侯懿说得很清楚,墨安与林瑾雯听了个真真切切。
墨安本想再说些什么,只听噗通一声,林瑾雯跪在了墨安的身旁,神情期盼地望着她。
“夫人,您怎么跪下了,快起来!”
墨安本想将林瑾雯扶起来,奈何林瑾雯拉扯着墨安的手臂,恳求着:“你救救懿儿吧,他能认出你的声音,并且喊出你的名字,可见他的心里是念着你的!只有你能救他,求你救救他吧!”
墨安很欣喜自家主子还能认得出自己,但说只有自己能救,墨安只觉云里雾里:“若是能救,属下怎样都会救主人的!可......可属下根本不会医术......”
“不需要医术,只需要你的两样东西!”
墨安没想到自己身上的东西还能就自家主子,于是赶紧问道:“是什么东西?我立刻拿出来!”
“你全身的功力,以及你的贞洁!”
墨安愣住了,这是什么相救之法!
林瑾雯着急地问道:“你愿意吗?”
墨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发狂的主人,回答道:“......属下愿意!”
林瑾雯见墨安答应了,神情也缓和了不少。
“墨……安……墨安……疼……”
夏侯懿在床上断断续续地呼唤着,神情甚是难受。
“我在!”墨安转身,再次握住夏侯懿的缠满细布的手,心疼道:“放心,已经有办法医治你了,那时候就不疼了!”
看着眼前两人的相处,林瑾雯只觉都是天意,一切都只是天意弄人罢了。
林瑾雯站起身,对墨安说道:“你随我出来,我将救治的方法交于你!”
“是!”
墨安松开夏侯懿的手,轻拂着他的鬓角,柔声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墨……安……墨安……别走,我……疼!”
墨安只能一步三回头,不舍地跟随着林瑾雯走出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