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杀帝修的本来就是皇帝,当下自然不听他狡辩,扬声道:“欺君便是欺君,魏子孝,你少巧言令色,文过饰非,朕命令你,即刻自裁。”
离帝修最近的两个小将连忙去拉住他胳膊,以免他是个死忠的,君要他死他就死。
帝修挣脱,与皇帝遥相对峙,但态度很明确,他不会自裁。
皇帝被他这态度激得怒火中烧:“众将士听令,朕命令尔等,即刻诛杀这欺君罔上的魏子孝。”
有将士开口为帝修求情:“陛下,欺君非是贺、非是魏将军本意,请陛下念在魏将军屡次立下大功的份上,让他将功补过,宽恕于他。”
“求陛下宽恕魏将军。”
一声又一声响起,后面的士兵不明所以,但也能看到这阵势不妙,虽不清楚这魏将军又是哪个将军,还是下意识跟着喊了起来。
一前排的小兵突然悲怆哭喊:“将军,不管您是魏将军还是贺将军,我只知道,是您带着我们上战场保家卫国,是您带着我们所有兄弟出生入死,我们绝不会伤害你。”
他这嗓门,比皇帝响亮,原本一头雾水的士兵顿时有了反应,不知道在谁的带头下,齐齐高喊:“我们绝不伤害将军。”
声浪沸腾,烫得皇帝面部涨红,眼白被红色侵占,心跳如擂鼓般沉重激烈。他眼前一片发黑,按在垛口上,目光则死死地盯着“魏子孝”,盯着这个害死他爱女的仇人。
他大喊“放肆”,几乎破音:“你们是要造反吗?”
这可就把所有听见的人给问住了,城墙上的禁军也不免犯起了嘀咕。
造反这种事大家想都不敢想,但皇帝这出,实在是寒了征南将士的心,也让禁军们生出几分异样来。
征南军的将士不在乎谁当皇帝,但在乎带领他们打了一次次胜仗,带着他们风风光光重回故里的将军,得这一提醒,一瞬间心底萌生出了“干脆反了”的念头。
所有人齐齐看向最前面的将军,等待着他的命令,但也有些忐忑,他们还没做好造反的心理准备。
无人应答,皇帝一挥手,再次万箭齐发。
挡下这一阵箭雨,帝修下令撤退五里。
昭都禁军约有十万数,皇帝不可能派禁军来和这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虎狼之师打,真要打,也是等各地勤王救驾。
夜间,所有将士聚在帝修的主帐里。
“老屠我先说一句,魏将军当年在京城当官的时候,我就听过魏将军的名字,是您研究出的水泥,让我们能修建起更坚固的城墙。现在,也是您带领我们打胜仗。您易名改姓是迫不得已,但功绩却做不得假,功过相抵,您怎么也不该落得这般下场。”
一位年轻小将开口,他家在昭都也算有头有脸的,一些消息也灵通:“我听说过一点消息,将军被迫辞官,便是因为陛下针对,最初似乎是因为拒绝尚主,后来则是……”
年轻小将瞄了一眼帝修,见他没阻止,面色难看道:“大公主对将军爱而不得,因此生恨,竟意图污蔑将军谋逆。事情败露后,陛下本想护下大公主却被侍中等人拦住,便又打着偷梁换柱让人替死的主意,结果不知是谁,将大公主等人杀死在诏狱门口。想来是因此,才叫将军被陛下记恨上了。”
众人哗然。
“这、这也太荒唐了,将军犯了什么错,只是因为拒绝尚主,便要遭此横祸。”
年轻小将接着说道:“而且当时将军已有婚约在身。”
一通混乱后,皇帝各种黑历史全被他们翻了出来,当先便是因为宸贵妃和慕若灵这对母女而出的各种昏招,再是以好恶用人,又拖出回京途中听说的他沉溺后宫,在朝堂开杀戒等事……
等他们发现话题偏出了十万八千里,连忙拉回来时,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将军一直缄默不语。
老屠一拍桌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帝修:“将军,当今皇帝昏庸无能,咱们反了吧。”
“陛下心胸狭窄,残暴无道,无明君之仁德,将军,您文韬武略皆精,仁义爱民,为何不能取而代之,给天下人一片河清海晏。”
“将军,您难道真打算引颈受戮吗?那我等将士,怕是也活不过明日。”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将军,这是陛下在逼着我们反啊。”
“……”
帝修闭目不语,良久长叹一口气,目露杀意:“那就反。”
所有人就等他这一句话呢,闻言皆道:“末将这就下去安排。”
走在最后的年轻小将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帐内无人,001夸了帝修一句演得不错,紧接着问道:“那德妃怎么办?”
“会有人保护她。”
不确定守护魏家到底要不要算上已经出嫁的德妃,帝修自然默认算上。
昭都中,他有慕若灵间接送来的那些贤士,还有利用对未来的掌握笼络来的一些人,他不挟恩图报,但这些被他挑中的,却不会不报。
还是那句话,能让慕若灵都认可的人,品性不会差。
次日,帝修开始攻打昭都,进行他的造反计划的最后一环节。
皇帝一大早是被吵醒的。
他时常头疼得厉害,昨日发生的诸多事情更是让他头痛加剧,与新得的美人翻云覆雨到下半夜才终于精疲力尽睡下,感觉还没睡多久,却被吵醒,顿时大怒。
“陛下,不好了。”
“你他娘的才不好了,李福贵死哪去了?”皇帝揉着额头起来,一脚踢开谄媚靠近的美人,指着冲进来还没来得说正题的禁军副统领,道,“来人,把这狗东西和李福贵一起拖下去砍了。”
宫人们战战兢兢,心道李公公不是已经被您砍了吗?
禁军副统领见势不妙,挣开围上来的宦官,连滚带爬上前:“陛下,魏将军造反了。”
皇帝一怔,指着他大骂:“废物,慌什么慌,昭都十万禁军,真龙脚下,你竟怕他一宵小狂徒,滚,守不住昭都,朕诛你们九族。”
副统领心下寒凉,准备告退,却听皇帝又叫住了他。
“点狼烟。”
副统领离开,皇帝坐在床边,扶着额头,面色阴晴不定,殿内的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木头人一样站着。
过了许久,皇帝突然开始疯狂地打砸殿中一切,美人畏惧地缩在床脚,害怕得无声流泪。
皇帝发了通火,头疼有增无减,殿内却是倒下了一片。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死死摁着太阳穴,突然想起德妃,叫人去将德妃拿下。
过了一刻钟多,却听宫人连滚带爬进来,颤声汇报:“陛下,钟灵宫无人,德妃昨夜起便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