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桂芳见他没选择暴力抵抗,也自暗出一口气:还好,他不是个糊涂蛋。若是在这个场合拔刀抵抗,才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转头对刘勘之道:“刘直指。你手中只是有诉状,还不能算做定案,刘朝佐只是疑犯,不是罪犯。他乃是朝廷命官,自上任以来,屡建奇勋,这样的人若是就这么上了绑,我怕会寒了大家的心,也损了咱们官府的颜面,请三思。”
刘勘之心头暗喜,这老儿果然跳出来了,你肯跳出来就好。不过他眼下跳的还不够欢,等你跳的再欢点,我就把那拖刀计用出来,何愁你不死?
不过眼下他却还要给吴桂芳几分面子,点头道:“吴大帅说的有道理,来人啊,只把他押到队伍后面,不必上绑了。”
接官厅一番变故,李炎卿从知县变成了待罪之身,变化速度之快,让所有人瞠目结舌。一些士绅在寻思着是不是天要变了,自己在动着自己的脑筋。那些香山的公人,则想着这事还得请各位夫人拿个章程,如何想办法营救。
刘勘之又扫了一眼“堂堂香山,居然只有一位知县,却无任何一个佐杂官?这未免也太不成话了。这段时间,不能让香山县政陷入瘫痪,本官自会派人前来暂代县政。”
香山是个肥的流油的地方,有盐糖之利,还有开市抽分,广东各县眼下都不如香山富裕。刘勘之自己是不爱钱的。但是他不能不让自己的部下有油水。
这些人从南京跟他到香山,不是来陪他受罪的。这些人中,有一半以上的人。眼睛都盯在香山上,他也必须让这些人得到好处,才能保证他们的忠诚。
虽然他无权直接任命一个知县,但是任命几个临时佐官倒未必不能。最关键的是,他手握必杀之胜算,只要把吴桂芳放倒,整个广东的人事任免上。也就是自己说了算。到时候这些临时佐官变成实授佐官,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他身边那些随从听了这话。人人面露喜色,这票子娘子房子轿子面子眼看就都有了,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大队人马喜气洋洋直奔香山,而香山的本土士绅则面带愁容。那些商会的代表,却是表情各异,心思不一。
而在接官厅外,一群人远远的观察着这边的局面。直到李炎卿被看押,大队人马进城。这些人才尾随其后,远远而行。其中一人道:“张兄,这位刘直指当真好大的官威,好大的杀气,一到香山就下了重手。你不出面去搭把手么?”
那位被称做张兄的,是个二十几岁的英俊男子,生的相貌俊朗。风度翩翩,称的起一位浊世佳公子。他摇头道:“以往我还觉得刘勘之是个人中龙凤,可惜如今看来,他终究还是差了几分火候啊。这人好抓难放,这事我看他不好收场。”
“张兄。这位刘大令似乎不是外人,你难道不出手救他一救?想来刘勘之别人的面子不给。你的面子,他总是要给的吧。毕竟你们是通家之好。交情莫逆啊。”
“呵呵,你不必拿话激我。说的仿佛你不曾使过胡静水的银子一样。其实这等事,最好莫过于那位打遍江南无敌手来做。但是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若是这刘朝佐在监牢内受了什么折损,若兰那不知道要发什么疯。等我稍后进城,递个片子进去,把人保出来就是了。”
这大队人马一进香山,香山的房舍就显的有些不够住。李炎卿早在巡按队伍到来之前,把整个衙门腾空,自己的女人都搬到梁家的一处别院去住。连东西两库之内,也做了一番安排,两库除了合规的钱粮,其他什么都不剩。
刘勘之的部下行动也自迅速,进城之后,就有人先行赶到衙门把六房书办集中到一处,不许其随意走动,也不许其随意交谈。香山所有的库房帐本全部没收,等待查验。又有人到两库那上了封条,在香山的问题没有查清之前,不许任何人支用两库钱粮。
那位崔佑之二话不说,就直奔签押房去找官印。只要把县令大印掌握在手里,香山的权柄就算抓住了一半。凭自己和刘勘之的关系,弄一个代理知县也完全有可能。
到时候只要稍微运作一下,这代理知县就完全可以转成正式的。那位香山假知县的丰功伟绩,他从文必正那也打听到不少。一想到这厮在任上花天酒地,坐拥如花美妾,还能强抢香山第一美人,他就觉得怒不可遏,恨不能取而代之。
等我做了知县,他的钱都是我的钱,他的权都是我的权,他的女人就是都是我的女人。他能得到的,我凭什么不能得到。他不能得到的,我也一样要得到。
崔佑之抱着这种伟大的目的,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冲进了签押房,接着又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冲了出来“官印呢?官印在哪呢?你们谁把官印藏起来了,快交出来!”
等他抓过一个衙役问了半天,却发现对方一嘴广东土话,自己连一半都听不懂。再想抓另一个,却见是个身强力壮的大光头,正瞪着一双牛眼怒视自己。考虑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只好选了个瘦弱的的衙役来问“你会说官话么?”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会说官话的,才知道这香山的狗官果然混帐,大印在自己的亲信师爷手里掌握。那师爷还是他的门子,是一等一的心腹,想来关系与自己和刘勘之是一样的。这等人若是掌握起来,这刘朝佐的问题也就好查了。
可问题就在于,这样的人,哪是那么容易掌握起来的?李炎卿那边刚一被拿,秦蕊珠这头就已经收到消息。她二话不说,卷了官印就跑,如今早藏到梁家的别院之中。
刘勘之一共只有这点部众,而其中具备抓捕能力的战斗人员又少的可怜。在香山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要抓一个师爷,谈何容易。
官印若是丢失,另铸一方倒也不是难事。可问题是吴桂芳却在这事上玩了一手太极“铸印?这个不要操之过急么。你这边铸好了印,那边官印又找到了,不是白费周折?再说了,刘朝佐又没坐实罪名,这么急着就找人接他的位子,难道刘巡按想要先把调子定下来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