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东,成东。”有同事在叫他。
成东抬起头。“什么事?”
“那个上周领导要的材料,你做了没有?”同事问他。“上面要呢。”
“哦,那个等一等吧。最近事多,我忘了。”
成东说道。
“那你快点啊!下班之前发给我。”
“好的。”
成东打开电脑,最近失魂落魄,做什么都没有心思。
知道温泽希和孔敏儿的关系之后,他一直是这个状态。
理智告诉他在现实生活中,他必须放弃这一种感情。
而感情告诉他,他舍不得。
两种声音、两个人在他脑子里左右大战。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姐弟恋是二十一世纪婚恋渐渐被接受的主流形式。
但是相差十二岁,还是女大男小,这个城市太小,能接受的人并不多。
他可以想象到如果他带着孔敏儿进入自己家之后,老妈会爆了他的狗头。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的女儿。
如果小雪只是孔敏儿前夫的女儿,还好说。
现在莫名地冒出一个亲生的爹。
他如何自处?
如果温泽希没有出现,他想过自己娶孔敏儿,好好对小雪。然后,他们一起生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最好和小雪一样漂亮,是个女孩子。
现在呢,进退维谷。
他不喜欢温泽希,一个长着精英范的装逼男人。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孔敏儿的良人?
当他一边打着文件,一边想着这件事的时候,同事中有几个嘀咕起来。
“你们听说没有,这一次我们部门有个升职的名额。”
“这样的好事轮不到我。”
“废话!你当然不够格。够格的是孔敏儿,可惜啊,她病了,这一次是轮不上她了!“
“那你们说,头儿会把这个名额给谁呀?“
“当然是谁最会拍马屁就给谁了!“
几个人在哄笑。
成东没有理会,他把做好的文件发到邮箱里。
领导叫他:“成东,你来一下。“
他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领导的办公室里长满了叶子碧绿的吊兰,那叶子大而厚,爬得哪里都是,就象是常青藤。
“科长,你找我有什么事?“
成东问。
在高大办公桌后,一个男人在打着文件,听到了他的声音停了下来。
“小成啊,你也来我们科室两年时间了,有什么打算啊?“
领导的笑容稳而温和。
“当然是跟您好好干!“
成东说道。
“年轻人得有野心,得好好发展。你是个好苗子。在单位里,人缘不错,任劳任怨的,关键是技术能力强。你在这里委屈了。这次的升职的名额,我向上级推荐了你。你好好干啊!年轻人,前途无量!“
领导的话一下打蒙了成东。
“这个名额本来该是敏儿姐的,怎么能轮到我。我才来没有多长时间,这里哪个人都比我干的时间长!“
成东觉得受之有愧。
“你这个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谦虚了!“
领导笑着把话又推了回去。“不是你,是谁啊!“
成东知道不能再说下去。
能得到领导赏识当然好。
但是本来是孔敏儿升职的机会,变成了他的。
他有种踩着孔敏儿上位的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他听过别人说孔敏儿在这个岗位上干了十年。
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没了。
他知道孔敏儿内心会十分煎熬。
这一场疾病会把孔敏儿彻底的边缘化。
在职场,在公家单位,没有人有机会再等上几个十年。
到了一定年龄,就再也没有上升职位的空间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鼻子尖的同事问成东。
“小成啊,是不是你要离开这里办公室主任啊!“
“那还用说。人家成东还咱们一样啊,人家是来这里镀金的。“
“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敏儿姐等这个机会等了十年。现在泡汤了。不知道敏儿姐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样?“
羡慕的有,妒忌的有。
说闲话的更是多。
毕竟他再怎么受领导待见,孔敏儿都是这里的元老。
更多的人是为了她打不平。
成东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时间。
领导又给了他一堆活。
所有人都走了,偌大的办公室里,他一个人加班。
他终于明白了孔敏儿这些年的苦楚。
部门的重要资料都是她一手整理的。
加班加点从来没有吭过气。
很多人认为她是工作狂,而实际呢,比起职场,家庭又象是可怕的修罗场。
浓烈的夜色中,成东更觉得自己孤独。
他时不时地看着微信。
孔敏儿自从那天之后,就象是消失了一样。
一条微信也不给他发,一条短信也不给他回。
那些工作里繁琐的数据,除了她,这个部门里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如果不是孔敏儿在入院时,把资料的具体存储地址给他,他就是打破脑子,也无法完成这些资料的补充与整理。
孔敏儿是这个单位的技术骨干,但是因为为人清高,不太会事,所以多年来,不受领导重用。
很多单位觉得孔敏儿是个难得的技术人才,想调她走。偏偏单位的领导不放行。
反正是个宝贝,用不着,看得着也行。
领导这种变态的思想,让孔敏儿的职业之路充满荆棘。
成东在接触孔敏儿之初,是多少看不起这种初级岗位的。
他一个研究生来这里就是大材小用。
偏偏还在一个女人的手下。
他觉得没有意思。
如果不是和孔敏儿相处,如果不是孔敏儿在工作中无私传授,他很可能还是当初那个学生样子。
孔敏儿的业务能力在全区是出了名的,当然在市里也有很多领导知道。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家庭的托累,就象她这样的是有很多机会升职的。
但是,现实和理想状态是不一样的。
孔敏儿的倾囊而授,让成东对这个女人产生感激。
慢慢相处中,知道了她的处境,对她又开始了怜惜。
是什么时候变成喜欢与爱的,他不知道。
他知道的是只要孔敏儿在他身边,他会觉得工作无比的安心。
他会时不时地借着玩游戏的借口,偷偷看她,就象是抹了蜜似的幸福。
这种幸福,他只偷偷地放到心底,不想被孔敏儿察觉。
生怕孔敏儿知道了,他被拒绝。
他就再也没有靠近孔敏儿的理由。
如果不是因为孔敏儿差点死了,他是万不能表白自己心迹的。
那种喜欢,那种悸动,是对别的女孩子所没有的。
他真的非常的矛盾。
但是他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并不能收回。
对于孔敏儿的情感,他是非常复杂的。
他既希望自己能得到她的爱。
他又非常的害怕他们真的在一起以后,生活会波澜起伏、不会平静。
这次升职,他想过还不知道怎么跟孔敏儿解释。
夜色之下,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
他看到了区政府办公楼外停着一辆兰博基尼。
这样的车当然会是温泽希的。公务员的车大多低调,没有这么烧包。
“我等你很久了,兄弟。要不然咱们来喝一杯。“温泽希的脸还是那样帅气、痞痞得让同性恨不得揍上两拳。
情敌居然在自己单位门口去堵自己,这的确让人冲动感到不爽。
成东真的有着良好的教养,要不然他真的会骂街。
“我跟你怎么说好说的,温医生,我很忙的。“
成东打开自己的车门。
“别这样,我觉得还是坐下来谈一谈关于敏儿的事情。我希望我的女人身边,别的男人转来转去。“温泽希的脸上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表情。
这种表情和他在医院时严肃根本不同,仿佛是从他身体里裂变出一个人似的。
“这种无聊的问题,你不要和我聊。“
成东系上了安全带。
“是啊,你一个踩着女人上位的家伙,我怎么和你聊?“
看来,温泽希是知道了他会升职。
他的脸色不好看,多年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马上发作。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们领导老妈是我的病人。资源共享,懂么?孔敏儿一直做的项目,能被你占有已有,我也算是服了!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最信任的工作伙伴拿她的工作成绩邀功升职,她会怎么想?年轻人,靠着女人对你的好感上位,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啊!”
温泽希撕破了成东的底裤。
成东被温泽希彻底地激怒了!
“我和敏儿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你想那样龌蹉。这只是一个意外。温医生,如果你真的爱敏儿,我们可以公平竞争,你没有必要跑到我们单位门口给我泼脏水。”
“柏拉图之恋,你真的没有别的想法?”温泽希说道:“敏儿不是你可以去伤害的女人。她已经经不起任何人的背叛了!”温泽希把成东从车里拽了出来。“她那么信任你,你还背叛她,你这个混蛋!”
成东说道:“温医生,我不想和你打架。在这里,我劝你规矩点,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你敢碰我一个手指头试试!“
温泽希松开了自己的手。
“你小心点!“
看来,这个温医生来找自己的麻烦,不光是为了孔敏儿。
成东开着白色的SUV,来到了孔敏儿的小区。
他远远地看到了孔敏儿房间里开着的台灯,窗帘掩映之下,她的身影是那样的羸弱,就象是风中的一片叶。
他就是这样远远地看着。
然后,他打开了手机。
“姐,你今天好点了么?“他给孔敏儿发微信。
微信里背景里发着他们单位的集体照,照片里的孔敏儿笑得无比灿烂。他轻轻地抚着孔敏儿照片上的脸。
“我还不错。今天多睡了一会儿。“孔敏儿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温柔动听。
他的心安静了下来。
“姐,那个升职的事情,你听说了么?“他想问问孔敏儿。
“我生病了,什么也不知道呀。“孔敏儿回道。
“姐,对不起,本来是你升职的。领导推荐了我。“成东觉得职位不应该是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
正常的同事关系实际上都是竞争对手关系,能成为朋友的基本上没有多大可能。
但是,他不希望他们之间是那个样子。
他爱着孔敏儿,希望对方能知道他的心意。
“没关系。“三个字结束之后,再没有了下文。
成东的心一沉,看来职位的事情,孔敏儿没有表面上那样的无所谓。
十年磨一剑。
孔敏儿在这个部门里呆了十年。
唯一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她不可能不难过。
成东听着音乐,这个曲子是孔敏儿最喜欢的轻音乐。
孔敏儿初次上他的车时,一脸羞涩,比单位的那些小姑娘拘谨多了。
那时,他就知道孔敏儿是多少喜欢他的。
他也是仗着她的喜欢,在职场上还是顺风顺水的。
在单位里,孔敏儿外冷内热。
如果不是她亲手带他,换成别人,也不可能把重要的项目交给他。
孔敏儿完成了项目的所有拾建。
完了,她就病倒了。
成东捡的就是现成的果子。
他所做的就是优化整个项目的流程,仅此而已。
大方向、大框架,孔敏儿已经做好了。
孔敏儿所表现出来的才气,真的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他明白为什么领导不喜欢她,还不想把她放走的原因就是她的专业能力太厉害了!
她费尽心血的结果,是他抢了果子。
他们之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利益纠葛。
他也很难过。
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能不能回到当初。
人生如相见,那一切该多好。
看着自己爱的人却不能相见,成东第一次感觉到相思的味道。
原来,想一个人会甜,爱一个人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