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落泪,任谁瞧了能忍心熟视无睹
清吾安抚道:“夫人不必为我难过,那些事都过去了,我现在看得明白,人活着不容易,总要往前看。况且我现在,还有人陪着,已经很好了。”
虞氏点点头,“好孩子,你爹娘在天有灵,也会得到安慰的。”
正说着话,砚尘烬从外面走进来。
清吾一见他,立刻把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在手腕上画了个符咒,做出幻象。
等到手从背后挪出来,手腕宛如从前,丝毫看不出痕迹。
虞氏刚想开口,见她如此费心的隐瞒,便也全了她的心思。
只是,砚尘烬的视线一直盯着她那只受伤的手腕,盯得清吾都有些自我怀疑。
按照砚尘烬的那点儿修为,应该看不出来才对。
可他那模样,却又好像……
少年把视线挪开,大约是还在生清吾的气,便径直的坐到虞氏的身侧。
清吾见他没发现,便也没多想,只是可惜原本打算用这个哄他来着,现在也成不了事了。
瞧见虞氏还红着眼睛,砚尘烬问她,“娘亲,你哭了吗”
虞氏擦了擦眼角,道:“方才在听阿清说她以前的事,娘听的心里难过,没忍住。”
清吾点了点鼻尖儿,道:“都是我不好,不该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虞氏摇摇头,站起身来,道:“阿烬过来了,便叫他陪陪你,快到晌午了,我去给你们做点东西吃。”
等到虞氏从房间里出去,清吾便坐到砚尘烬身边去。
她忍着手腕上的痛,戳了戳少年的脸颊,“还生气呢”
少年一把握住她的手指,“别动。”
清吾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别碰我’,她想把手收回去,少年却紧握着她的指尖,声音有些委屈,“都说了,别动。”
怎么又委屈上了
清吾不敢招惹他,也不敢动了。
被他抓着两根指尖,清吾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戳着少年的手心,她道:“要不,你握着我的手,这样抓着手指,不难受吗”
少年摇摇头。
清吾问他,“你怎么这么爱生气啊我都道歉了,也保证下次不敢了,你还不原谅我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想我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砚尘烬的眸子终于从她手腕上挪开,注意力转移到她脸上,盯着她看了一阵儿,也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情绪。
许久,他才说,“我没生气。”
还没生气呢冷着一张脸,跟她欠了他钱一样,还说没生气
清吾等价代入了一番,揉着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要不,我让你来摸摸我,算补偿你,行不行”
少年瞪她,“你!”
清吾连忙摆手,“开个玩笑,别生气,我说着玩儿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祖宗可真难伺候。
清吾觉得自己耐心还是有待提高,每每遇上这种无解的困局,她总会产生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许是在囚牢里旧居数百年的缘故,她在处理一些无法解决的事情,总是会有很极端的想法。
然而,迄今为止,最让她觉得无法解决的,就是砚尘烬。
这大概也是从前,她对他不存男女之情的缘故。
清吾长长的叹了口气,想问他到底想怎么样,但她知道这样的话除了让两人的关系更糟糕之外,没有别的用处。
他就是喜欢让人去猜他在想什么。
然而清吾猜不透,也觉得猜人心思好累。
两人僵持了许久,清吾终究是忍不住了。
她把视线挪到桌子上,一只手拨弄着桌子上精雕细琢的玉杯子。
砚尘烬也意识到,她不喜欢他这样,别说是她,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
看着她宁愿无聊的蘸着杯子里的水写写画画,也不想看他一眼,他心里难过极了。
少年张了张嘴,怕她讨厌自己,想跟她和好,却瞧见清吾偏过头来,笑着看他,“阿烬,你看看,我写了什么。”
砚尘烬探过头去看,桌子上写着六个大字,“宝贝,原谅我吧”。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心头的委屈顿时一扫而空。
就在此时,虞夫人进来了,清吾赶紧把桌子上的水渍擦掉。
清吾受伤的是右手的手腕,虞氏特地给清吾熬了肉粥,用勺子吃东西的话,左手会方便一些。
虞氏时不时的会把几样小菜夹到清吾碗里,砚尘烬也给她夹。
清吾趁着虞氏端汤的时候,小声问他,“不生气了”
少年哼了声,道:“专心吃饭。”
吃完饭,虞氏道:“玉梅池那边的梅花开了,景色不错,阿烬带阿清去瞧瞧吧。前日小砚过去住过两日,我命人把几处住所都打扫出来了,你们在那边住一晚,夜里去泡泡温泉,那是药泉,对身体好的。”
清吾知道虞夫人是为她的腕伤考虑,感激的对她点点头。
砚尘烬嗯了声,“我先去准备两身浴衣,稍后带过去。”
虞夫人道:“方才做饭的时候,我已经叫人准备了送去,现在应该已经送到了,你只需陪着阿清便是。”
砚尘烬点点头,“知道了。”
两人往玉梅池去,砚尘烬走在清吾的左手边,握着她左手,让清吾很不习惯,但是想起右手还有伤,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她有些奇怪,砚尘烬一贯喜欢走她右侧,今日怎么突然……
清吾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
她把右手背在身后,指尖的魔气在手腕的幻象上化出一颗痣来,随即扬起右手,指着被白纱包裹住的手腕,问道:“你看我这里有一颗痣。”
少年盯着她的手腕,看了又看,道:“嗯,怎么会有一颗痣,你这里原来没有的。”
手腕上原本没有痣的,清吾只是想确认一下他能不能看到幻象罢了。
但听他这么一说,清吾心头一紧。
她没想到他竟连她手腕上有没有痣都记得一清二楚吗
砚尘烬歪着头问她,“痣也会自己长出来吗”
清吾点了点头,讪笑道:“可能会吧,哈哈。”
玉梅池离妖王妃寝殿有一段距离,走了有两刻钟才到。
如今天冷了,远远的便瞧见温泉的水汽弥漫在上空。
进去之前,清吾想象的是很大的一个温泉,结果竟是好几处小温泉被间隔开了。
看样子,一起泡温泉什么的,是不太可能了。
温泉旁围了一圈的梅树,只有几棵开花了。
而穿过温泉后的宫室,便见一片梅花枝桠相连,不少都争奇斗艳的开了花,大多是白的。
琅琊山也有两棵梅花,但没有这里的玉梅开的好看。
清吾流连花丛,“梅花不是开春才开的吗”
砚尘烬道:“梅花也分种类的,玉梅本不是这个时节开的,花期更早些,只是这里挨着温泉,更暖些,才会延迟至今。”
清吾不是个爱花的人,也对花不感兴趣,自然不清楚这些细分。
她最不爱的两样东西,一样是花,空有皮囊,无用至极,另外一样是鸟,曾经有一只受她照料的鸟一去不返。
但如今,她看着鸟是自由,看着花是美艳,她都喜欢,尤其喜欢比花还美的砚尘烬。
尽管他脸上仍旧带着病恹恹的苍白,但丝毫没有掩盖住他的美貌。
少年似乎注意到了清吾的目光,眸子轻颤着看她,“你怎么一直盯着我”
清吾道:“你比梅花好看……”好想亲你一口。
怕冒犯了他,清吾没把后半句说出口。
砚尘烬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清姐姐更好看。”
嘴挺甜,更想亲一口了。
清吾只能转移注意力,拉着少年往梅花林深处去。
她抬手想摘一朵梅花,砚尘烬立刻松开她的手。
清吾愣了下,“怎么了”
少年摇摇头,道:“手心出汗,不想牵了。”
清吾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没出汗啊!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她用受伤的手摘花儿了。
雪白雪白的梅花躺在清吾的手心里,她凑近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
清吾突然发现了什么,凑近砚尘烬嗅了嗅。
她笑道:“阿烬,你身上也有一股梅花香味,我一直在想,你身上的味道是什么,就是想不起来。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是梅花香,尤其是你每次喝了牛乳,身上的梅花香味混了牛乳,更是香香甜甜的。”
砚尘烬抬起手臂,闻了下,倒是没闻到什么味道。
他们狐狸的嗅觉还算比较灵敏的,他都闻不出来了,就有些怀疑清吾说的话,是否可信了。
清吾也跟着闻了闻自己,道:“阿烬,我身上有味道吗”
少年点点头,“奶香味。”
清吾笑了笑,“那我们两个凑在一起,岂不是不用你喝牛乳,也是香香甜甜的了”
砚尘烬眉眼带笑,轻轻的嗯了一声。
清吾见他模样,心里忍不住想,他要是一直这么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两人在梅林中一直游玩至太阳下山。
宫室里,已经摆放着侍从们送来的饭菜。
砚尘烬曾同母亲说过,清吾喜欢喝酒,如此良辰美景,自然是少不了的。
但虞氏念着清吾手上有伤,特地叫人送了补酒来,还留了一张条子,嘱咐清吾少饮一点。
砚尘烬瞧了,也跟着劝她,“是该少喝一点,只能喝一杯。”
清吾摇摇头,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少年妥协道:“两杯,不能再多了。”
清吾道:“不用,我戒酒了,以后都不喝了。”
砚尘烬愣了愣,问她,“为什么戒酒”
在琅琊山上,砚尘烬没有修为,是可以出入结界的,是以他每次下山都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给清吾买酒。
尽管仙门每日会命人给清吾送酒食,但清吾总抱怨那些酒跟兑了水一般,难以入口,于是便传话去仙门,另外送钱来。
砚尘烬带着银钱下山,才让清吾尝遍了琅琊山下,各式各样的酒。
一个喝了几百年酒的人,如今突然说要戒酒,砚尘烬会惊讶也不奇怪。
先前清吾便打算告诉砚尘烬真相的,今日正好他问起了,又是没有外人打搅的时候。
清吾拉着他的手坐下,道:“我做错了一件事,想告诉你,但是怕你生气,这样,你还想听吗”
砚尘烬的眸子暗了暗,还没开始听,心里已经咯噔咯噔的有些难受了。
沉默良久,他点了点头。
清吾松开握着他的手,生怕他等会儿生气了,甩开她,闹得很难看。
可她刚松了手,少年的手掌便覆了上来,他低声道:“如果是你说了之后,便会抛下我的那种话,就不必说了,我也不想听。”
清吾无奈,“我做错了事,要抛下,也该是你想抛下我。”
砚尘烬的手,握的更紧了,“我不会那么想。”
这事儿还一个字都没说,他就已经这样了,清吾有些担心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先前我回华光门之后,同江铭昀喝了一次酒,我醉得太厉害,稀里糊涂的也不知怎么就跟你哥……躺一块儿去了。”
清吾小心翼翼的观察砚尘烬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她连忙解释,“真的只是躺在一块儿,我发誓,什么都没做。”
少年仍旧一言不发,脸色十分难看。
良久,清吾底气不足地说:“你倒是说句话呀,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不该做出这种事。我以后都不再喝酒了,一滴也不沾,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你能原谅我吗”
砚尘烬沉默了,清吾心里却跟敲鼓似的,咚咚咚的乱成一团。
他还是不说话,清吾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跟他说这些。
“阿烬”她轻声喊他。
砚尘烬盯着她,像是隐忍了许久,没忍住的问出一句,“你为什么要跟江铭昀喝酒”
清吾:“……”
这个是重点吗
可她没敢纠正他,毕竟自己理亏在先,只能据实回答:“我也是瞧他可怜,再加上有点心虚,所以陪他喝了几杯。”
少年狐疑的盯着她,似乎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清吾无奈,只好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江七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