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鸢兮出了地下鬼市的暗道门，正对面的茶桌前，一席休闲懒散家居服的陆焉臣此刻正蹲在地上，手里拿了根带白色羽毛的逗猫棒，把脚边那只玄猫耍得团团转——
听着侧边的陈列架门移动，陆焉臣抬眸，正好跟宋鸢兮四目撞上。
宋鸢兮有些微讶，大概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陆焉臣倒完全没有意外，只是站起身来，温淡磁性的声线入耳：
“好巧，你也来逛集市？”
宋鸢兮：“.......”
总不能说，她出老千，赢了五千万不说，还把人给弄嗝屁了！
“嗯。”宋鸢兮心里有稍稍些许不自然，但面瘫似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把包里的手机拿出来：
“你把账号发给我，药钱还给你。”
陆焉臣眼看着定位细致到青石街的永兴坊，便有猜测，是不是他在电话里带着气性地要小朋友‘以身抵债’什么的，吓到她了......
看来还真是。
陆焉臣眼里那抹习惯性虚伪的温和瞬间敛下：
“钱的事，私下再聊。”
他把逗猫棒扔回茶桌边的椅子上，玄猫见了，立马叼住逗猫棒上的毛，缩到一边的柜子底下去了。
紧跟着，陆焉臣心不在焉：“机缘巧合，相逢就是天意。我正愁着帮老太太选个生日礼物，你们都是女人，要不，帮我看一下？”
宋鸢兮秀眉一皱。
他说的‘老太太’，应该是陆家老太太？
“这家店全是地摊假货，你要从这挑件礼送人？”
底下胖子那家，倒还有几件拿得出手的真货。
这话立马引来了茶桌上洗茶的亓峥不乐意了。
“宋小姐，我这些货虽然上不得什么大台面，但也没到地摊这一说吧？”
虽然确实都是些便宜货色。
陆焉臣丝毫不以为然：“没关系，送礼最重要的是心意。”
陆家老太太可谓是天天锦衣玉食的，什么都不缺，哪怕他就是路边捡块石头回去洗洗打磨一下，老太太照样高兴！
宋鸢兮：......
她绝对不是乐于助人的大善人。
这种‘搭把手’的小事，她才不屑。
由此可以看来，这位陆家二爷，是真的穷！
也难怪他会追着问她要债......
某魔主自个都没发觉，她突然善解人意，理解起来了呢~
想到这，宋鸢兮有些麻烦不耐，随意扫了一眼对面的陈列架:
“那尊观音像吧！”
她没见过陆老太太，但多少知道点边角。
听说老太太为人挺尖酸刻薄，私地里给人起了个外号，叫：陆慈禧。
但念佛拜佛这事也有。
店家亓峥闻言，放下茶壶，起身去到柜架上，把那尊陶瓷的菩萨像给拿了下来，有点复杂：
“宋小姐，你确定要送送子......”
亓峥话还没说完，被故作端详观赏的陆焉臣打断:
“小朋友眼光不错，也挺会想的。这座观音看着就面慈，奶奶一定会很喜欢的。”
“老板，就要这个了，麻烦用个高大上点的包装盒，谢谢。”
送礼可以送便宜的，可不能显得太寒酸了。
亓峥：......
他看着陆焉臣那依旧绅士彬彬扭过去跟宋鸢兮寒暄致谢的侧脸，怎么觉着，好好的人，遇见小绵羊，突然就变狗了？
观音瓷像包好后，他煮茶洗杯洗茶，到最后，陆焉臣也没喝着一口。
说天色不早了，要回家吃药，顺路捎人宋小姐一段，以示感谢......
宋鸢兮受得理所当然。
亓峥站在店门口，尽好一个做老板的本分：“欢迎下次光临。”
待二人消失在巷口后，暗道里陆陆续续离开了十七八个人，走得匆忙——
亓峥视若无睹，坐回内室的茶桌上，喝着正适口的茶水。
从柜子底下出来的玄猫恢复高贵的坐姿：
“那些人的眼睛怕都是跟着那女人去的，陆二爷闲着没事突然走这一遭，难不成，就是本着接应那女人来的？”
仅仅六局，赢了五千万。
没人会傻乎乎地去相信宋鸢兮真的有这个运气。
要么就是她跟老孙勾结，合伙作案演这一出，事后遭到宋鸢兮反目，为了独吞这五千万，所以才将其杀害。
要么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女生，是个赌场老手。
最起码，她的千数，比老孙还要厉害。
不管是钱，还是她的赌术，都是一笔足以吸引一些蝼蚁小丑的惦记。
亓峥偏头，看向身边高傲如贵族一般的猫儿，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墨宝，逗猫棒好玩吗？”
“喵呜~”
一团黑色的影子朝亓峥怼脸而来。
落地时，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保持着蹲坐的姿势，悠然自得地舔了舔左爪——
再看亓峥，右脸上三道血色的爪痕那般醒目......
...
...
车上。
陆焉臣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车后的车辆，声线风轻似的扫过：
“女孩子一个人很危险的，下次别再去了。”
别提脸上连个口罩都没有，还穿着松仪贵族学校的校服。
她浑身的这些特征，都不用花钱怎么查，一打听就知道的事。
太危险了。
宋鸢兮没应声，只是拿出手机，心里依旧惦记紧着还药钱的事。
“账号给我。”
陆焉臣：“......”
怎么要钱的，要出一种罪过造孽的不安？
“我保管不当，那些药受了泥流的潮气，钱就不要了，算是抵了我把你手里石头弄丢的事。”
提及到炁丹，宋鸢兮视线一下变得狠戾了起来。
“一码归一码，别的账，另算！”
陆焉臣：......
得，还是个记仇的小朋友。
...
低调的黑色奔驰直接停在了别墅门口。
宋鸢兮下车，没有一声招呼，等她穿过入户花园，进门之后，那辆奔驰才倒退，退到隔壁别墅的地面车库里——
陆焉臣问陆景州要了建云小区的房子。
但不可能会这么巧合，刚好在宋渊远给莫娆旎她们母女俩的隔壁。
咱们这位陆二爷呀，把当哥哥的分给他的那套豪装，跟人换了这套住了六七年的二手房。
还自掏腰包，加了二十来万，人家才肯搬的。
这份龌龊举止要是让景爷知道，还会信弟弟那套：什么生理饥渴可以花钱买个临时发泄，不会没那个道德底线，去祸害祖国未成年的花朵这种垃圾鬼话？？
...
...
宋鸢兮以为陆焉臣是快递送到家里的。
转了一圈，才在二楼阳台上找到那包塑料袋。
打开一看，药材表面没有一丝污损，药香味浓，不太像是受过泥流浸泡的样......
这么多，嚼着实在是费牙口。
但为了养好这具不扛造的身体，她只能把袋子拎回房间，兜里塞点，俩手抓着一把，边吃边下楼——
一米八长的餐桌上，堆满了五六个超市的大购物袋。
粮油酱醋，锅碗瓢盆，各种生鲜蔬果，还有原主最喜欢吃的牛奶棒糖，以及一些薯片辣条什么的，这些明显都是给宋鸢兮买的。
莫娆旎委屈低头过了三十多年，头回这么豪性，想来也是真的开心，以为脱离了宋家，从此往后能跟女儿过上幸福的小日子了......
可惜，她到底还是无情打破了莫娆旎的自欺欺人。
在医院说开之后，莫娆旎就没有再联系见过，想来是心死过哀，以后都不会再理会她这个披着宋鸢兮外皮的‘女鬼’了。
宋鸢兮也不在意，没有半点忧伤或者其他。
她现在有钱了，也不着急吃机车小鬼了，拿了几袋薯片，撕开后就着党参，一块嚼巴嚼巴，躺沙发上去打开电视，手机下了个美团，挨家挨户地看着食物图片下单......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后，隔壁三号别墅的门铃，叮咚叮咚一直响个不停——
七八个外卖小哥的摩托车在门口停着，每个人的外卖箱里最多带了俩家店的餐品......
有钱人的外卖，果然这么朴实无华，仅仅只是靠量取胜。
...
隔壁客厅坐沙发上的陆焉臣、眼看着落地窗外成群结队离开的电动车，心里有点说不上小堵。
“俩个女人，能吃这么多？”
唐棠回话：“莫女士还没回来。”
所以那些餐都是宋鸢兮一个人点一个人吃。
陆焉臣：......
暴发户的本性，真是一览无遗。
就是有点未免...太能吃了！
...
...
暗无天日且沉闷的地下室。
雕花桌前的男人披了一件黑色的头蓬外套，脑袋微微低垂着，遮去了他的大半张脸，白皙的手骨漫不经心地一下、又一下的叩响桌面，视线看着眼前电脑屏幕上，高慢速镜头下的监控视频。
其中的画面，正是几个小时前，宋鸢兮跟老孙下赌的监控视频。
通过慢速三倍，能清晰看见，在老孙揭开骰盅的那零点三秒，确实是三个一。
只不过在零点九秒后，三个骰子高速滚动，赫然转变成了三个六。
没人知道宋鸢兮这是什么千数。
要知道这个速度，哪怕就是史上最高超的魔术大盗百迾，也很难在零点九秒，在场地，以及人不靠近不动的情况下，把已成的事实，幡然扭转！
尤其是最后一局。
慢速播放下，老孙确确实实摇碎了俩个骰子，分成了五半。
可在不到一秒后，三个骰子瞬间恢复凝合，再次变动成了六点朝上的局面。
而在宋鸢兮把老孙弄了之后，转身没走俩步，桌上其中的俩个骰子、碎回了五半......
放到这，男人抬手，把电脑屏幕摁合关上，一句流利的法语：
“技术分析没出结果吗？”
桌前单膝半跪的阿隆索低着头：“没有，经过四倍数的放慢，还是没看出来这个女人有任何异动，现场道具也没有任何问题。”
这基本可以排除老孙和这个女人合污的猜想。
毕竟，这可远远超过了老孙的能力范畴。
甚至，都不该用人类的能力范畴来做衡量。
斗篷下的男人没说话了。
阿隆索试探性地抬头作问：
“爵爷，要把这笔钱，追回来吗？”
“不用。”
男人想都不想，回得爽快：“才五千万，她想要，给她就是了。”
阿隆索：？？？
对钱爽快是一回事，可这明显是找事啊！
这都能忍？
“另外，关注一下那些跟在她尾巴后面想找事的，但凡有点异动的，全都处理干净。”
阿隆索：“......是。”
怪哉，月亮在白天出现了。
...
地下四层。
当初在建的时候，压根就没有考虑到空气流通这个问题。
所以最底下的四层，除了闷人难受以外，还有一股十分难闻的恶臭味道。
空间不大，仅仅只是一条俩米宽的走廊，俩边全是墙，墙上每间隔三米左右，就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接着走廊上昏暗的黄灯，若是凑近了洞口往里张望，一定会看到里面关着一个人。
当然，这种好奇，可能会让你丢了小命。
哪怕只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同样充斥着致命的危险。
男人走到尽头的一个洞前，站了好一会，什么也没说，转而抬手，用大拇指的指甲，划破了食指指腹，暗红色的鲜血顿时溢出——
不过俩秒，那拳头大小的洞，突然伸出一只瘦骨嶙嶙的手来——
主人似乎发狂着，那曲着的五指费劲，极力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紧跟着，旁边的那些洞口，全部都伸出了手，粗哑的兽喊低吼，疯狂渴望躁动着。
男人沙红的唇角勾起一抹邪肆，将食指指腹上的血滴，点在了洞口伸出来的手背上：
“Moncherpère，est-cequetuasbienpassé？”
...
...
翌日。
宋鸢兮迟到了。
倒不是因为司机先送宋明晴去学校，然后才返过来接的她。
她能消化，最大程度的吸收药材里的价值。
万万没想到，昨儿晚上吃太多外卖，她堂堂魔主，竟然会倒在地沟油上！！！
整个上午，宋鸢兮精神萎靡地趴在课桌上，拉得整个人都虚脱没劲了。
课间，宋明晴突然走了过来：
“鸢兮，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看看？”
关心三连问，任谁一看，都是个温柔的姐姐啊！
宋鸢兮抬眸：“因为被你身上的臭味恶心到了。”
班里不单七八个女生，还有俩个男生也用了香水。
什么香奈儿古驰，十来种香水味道混合飘散在这空气中，要不是她靠着窗户，真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