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又突然塞给他一张病危通知单,这种患得患失,给人一颗枣,再捅人一刀的起落喜悲,太过磨人了。
宋鸢兮看着身上流露了几分欲望的男人,却也看出了那藏在欲望之下的害怕。
她抬手抚上陆焉臣的脸庞,眸意少了往常的那些冷意,多了几分柔淡的温和:
“你放心,阎王拿人也得先问过我,只要我还活着,就能保你平安百岁!”
陆焉臣身子一沉,不免破防,无奈笑了:
“我不贪百岁,求着能陪你走过四季风华,就已经是奢望了。”
音落,陆焉臣附低,在她的唇角留下一印,眸色被勾起忧愁:
“就是心里翻腾,有个声音妄想驱使控制,想在死之前,把你一块带走......”
他不想留她一个人。
只要脑子里一想到他死后,过不了多久,又会有新的追求前赴后继,一想到小朋友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就能发疯.....
宋鸢兮没有作声。
陆焉臣有些病执她不是不知道。
要不是还在掌握控制之中,她的处境怕好不到现在地步。
......
青石街,永兴坊。
一席青色长褂的亓峥回来,弯腰正要去开店门的锁,屋檐上一声喵叫,让亓峥身子一僵,偏头看向一旁——
黑色连帽长袍的七厘从旁边出来。
亓峥把店铺门反锁上后,没有着急开灯。
在黑暗中仍旧来去自如,走到茶桌旁,将凉掉的茶水倒掉,随意开问:
“是穆简叫你来的?”
七厘嗓子哼哧了一声。
旁人听不懂,但跳上桌的墨宝能通万物兽语,它主动开口翻译:
“不是。”
接下来,一头半兽哑人喉咙发出各种频率的哼哧声,桌子上的猫开口说着人话翻译......
亓峥不紧不慢,只顾着忙活手里的茶水。
等泡好之后,先是给七厘倒上了一杯,随即才淡说:
“穆简不会是你说的要抢你妹妹,他大概存的想要亲自训练锻造出又一把锋利的匕首,仅此而已。”
他还以为七厘是穆简派来为敌或是传话的呢!
谁知道这大块头竟然是来告状,要他帮忙把他妹妹抢回来......
墨宝传话:“不是,我跟踪观望了他一个星期,他就是想霸占我妻子!”
“欸?”墨宝这个传话筒都有点傻了。
不是聊妹妹吗?怎么又多出个妻子?
七厘只能简单述一遍他们兽人的繁衍规则.....
不跟非族亲的人繁衍,无非就是怕基因被弱化,导致外貌及能力渐渐退化,越来越像人.....
九月的外貌已经几乎接近人类,就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是一个人类女人......
这搞得亓峥都有些迷惑了。
“你确定,穆简对你的妹妹,不是训练,而是.....豢养?”
七厘没有作声。
要真是训练,能让九月多点生存的本事,他倒也是喜见。
可偏偏他看到的就不是,所以才急了。
亓峥沉思的脸色渐渐开朗,嘴角更是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七厘一走,桌上的墨宝脸黑严肃:
“你觉得他说的话是真,还是另有圈套?”
亓峥纤骨执杯,一双琥珀色的猫眼满是兴致:
“穆简要是想下什么圈套,不会派七厘来。”
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哑巴,指着他能下什么套!
“是不是真的,看看不就知道了。”
.....
北城最大的国际商场。
人有个最大的通病。
养了什么宠物,总想带出去遛遛。
当然,穆简大概是为了克服训练九月一见到生人就呲牙咧嘴的那副警告模样——
可不想,从进商场后,九月全程抱在穆简的怀里,双腿勾着他的腰身,双手也是死死紧张地抱住他的脖颈......
幸好指甲被剪了,否则他的脖子一定会见血。
穆简只能托着怀里的女孩,一边漫无目的闲逛,一边跟九月说着一些笼统深奥的哲学道理.....
穆简混血的帅气让他这一路走来都能吸引不少路人的回首。
没过十分钟,就有俩个衣着时尚的女人迎面拦住了穆简的前路。
“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穆简一顿,深邃眉眼掩饰不住的成熟:
“抱歉,没有这个软件。”
“那可以留一个电话吗?”俩个女生带着大胆,神色却又有些紧张羞怯的意思。
穆简迟滞了两秒,随即绅士挽唇:“抱歉,我可能不是很方便能接听你们的来电。”
俩个女人脸上立马浮现失落和尴尬,看着穆简怀里穿着白色长裙,将脸埋在怀里的女孩子身上,故作随口,实则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没关系,这个是你女儿吗?好可爱哦~”
人类最大的优点,睁眼说瞎话绝对能排上名。
哪怕她们压根就连九月长什么样都没瞧见。
像穆简这样成熟帅气的男人,结婚了也很是正常。
不过这一点都不耽误交个朋友......
出乎意外的是,穆简否认:
“不是女儿,是宠物。”
“啊?”俩个女人有点傻,没反应过来。
这是幽默玩笑吗?
还是真跟她们想的,是那个‘宠物’的意思?
怀里的九月似乎很不满意穆简停驻不动,她扭头,对着那俩个女人咧嘴,露出尖尖的犬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警告的低吼声——
“......”
俩个女人脸色别提有多复杂了。
她们倒不是怕了这个小女生的张牙舞爪,故作凶横。
就是有点唏嘘。
现在有钱人的口味,已经这么猎奇了吗?
还是说,白瘦幼YYDS?
突然,一个带着黑色帽子口罩的男人大步走过,将单肩携带的包扔到了穆简的脚下,随即快步跑开——
跟前的俩个女人还在张望迷惑,穆简迅速转身,前脚刚踏出一步,包内的实时炸弹突然爆破——
一声轰响,火光弥漫,伴随着鲜血的四溅,整个商场发生躁动惊恐......
穆简蹲在地上,将怀里的九月护了个严实。
而近在咫尺的爆炸也被他及时运炁防御,除了有几处被火星燎烧的痕迹,倒是没受什么重伤。
他抱着怀里的小人起身,转身望去,视线敏感捕捉到七楼护栏边上的青衣长褂。
只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充满了兴奋的亮光,唇角勾起愉悦,神色似乎在享受,在激动些什么——
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对穆简来说意味着什么。
也不知道穆简对她是抱着怎样的感情。
他只知道,穆简刚才出于本能地保护了她。
就这一点,已经足够了。
毕竟他跟他身边那么久,还从未见遇到危险时,穆简用他的强大保护过谁!
高位者必须抛了欲望,自身实力强大的同时,精神世界更要学会冷血,一旦出现软肋,将会成为最不堪一击的致命弱点。
这是穆简曾经对他说过的原话。
就在他心爱女人的尸体前说的原话。
他明明能救她的,却强行摘除了他的这根软肋!
亓峥不知道穆简怀里的女孩是不是他的软肋,但作为报复,已经足够了。
穆简眉头一蹙,亚棕色的瞳孔中渗了几分不带掩饰的杀意。
可亓峥整出这么大的动作,却没有要跟他打的意思。
薄唇张启轻动,说了些什么,随即转身,下一刻便消失在视野中......
穆简眉间的折痕加深,但很快舒展开来,低头看着怀里紧张警惕的九月,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抬手摸了摸九月的脑袋:
“可以了,我们会回家吧!”
九月:“......”
......
兰剧大饭店。
三十九桌的宴会厅,此刻就坐着中间最头的亓峥和宋鸢兮陆焉臣他们这一桌。
台上的兰剧演员正唱着戏文,亓峥难得换下了整日里的那套青衫长褂,穿了一件黑色埋金勾线的长褂。
长褂下翘着二郎腿,背靠着太师椅,一双猫眼闭着,扶手上搭着的手指跟着戏剧的腔调节奏,一下一下的点动着。
那左耳的玛瑙耳环也是跟着节奏,轻轻晃动着。
宋鸢兮没那个雅致听什么戏剧,桌上一大堆菜肴,她嘴和眼就没闲着。
倒是陆焉臣,一手忙着给宋鸢兮夹菜,歇口气的功夫,看着亓峥那惬意的小劲儿,不免作声:
“怎么?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亓峥半睁了眼,坦率应承下来:“我跟穆简有仇,他今儿要死,我自然痛快!”
当然,他并不认为陆焉臣的这点安排,真能杀得了穆简。
不过,他有后手就是了。
陆焉臣也没那么乐观,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今儿这计划,还有另一层......
亓峥随意提起:“穆简要是掉下去了,VT管理局,你要接手吗?”
陆焉臣没那个意思:“能杀的都杀了吧!不管是个人力量,还是动用国家政府,那样不可控的异能,留着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你指不定它什么时候就会爆。
漫威的英雄联盟写得太过英雄主义。
人啊,一旦能力超过了大多数的平庸,不管是野心也好,欲望也罢,大多都会迷失膨胀.....
比如像叶蔓那种。
十个里面哪怕有一个怀揣着正义正直和善良又如何?
怀才就是罪。
要是能一辈子虚伪藏匿下去还好,要是不能,那麻烦可不会小......
亓峥突然不说话了。
他看陆焉臣的视线,多了几分探究思量。
就是不知道,他说的‘能杀都杀了’,是不是也包含着他?
……
郁家。
方老太太的追悼葬礼正在礼堂进行,而此刻的郁家别墅大厅,七八个保镖站成一排,就这么看着沙发上坐着的郁启曳。
外面还有十多个保镖待命候着,一旦郁启曳有什么异动,他们就会强行将人控制。
只因郁峥嵘发了话,不让郁启曳去参加葬礼,不让他这个孙子,去送奶奶最后一程。
这是对他的惩罚。
郁启曳没有半分反抗,承受着这种巨大的自我谴责。
去与不去,他都不敢站到老太太的身边。
他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双眸空洞无神地看着前方,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项亦然走了过来,附身一句:
“爷,已经送土了。”
郁启曳的眸子这才轻颤了一下。
紧跟着,项亦然压低了声,又补了一句:
“柳克寒不见了。”
郁启曳偏头,眸中有些略疑。
老太太没了,柳克寒这个老中医没人留了,走了不也是自然?
项亦然:“出事俩天后,人就不知所踪了,初步推断,要么就是被绑架,要么就是……他应该知道什么其中的隐情?”
桑犹和项亦然他们很用心专注的想要调查这件事的原本面目。
柳克寒早就从医院辞职来郁家,出事时,他是和佣人们一起出现在门口目击的,在这之前,警察也好,他们也好,该问他做过的口供都已经提供完了,自然也就不会被人注意到了。
以至于柳克寒从失踪到现在已经俩天了,才知道!
郁启曳几个呼吸间的考虑纠结,到底还是低哑了声:“查一下。”
“是。”
他现在的举止如果跟郁峥嵘一样是为了报仇,那还算合理。
可偏偏他存的是偏袒,想要为白染洗白的心。
每走一步,他对老太太的愧疚便会再加一分。
他现在恨不得自己去死……
俄罗斯边境小城。
麻萱他们在落脚之前,就已经有先打头阵排查的人提前把一座远离村庄人群的一个小型罐头加工厂给买了下来……
白染醒来,正好是第四天,他们刚抵达休息。
她被绑在一张不锈钢餐桌上,身子和锁链将她全身上下缠了个严实,手腕和脚腕上更是带着一层铐链,旁边还有一个拿着枪的下属专门看着……
她一醒来,看守她的男人立马跟耳机对讲说了些什么……
白染听过,这是斯图小语种。
男人报备完后,很快,麻萱端着一盒没了热气的米饭套餐过来。
见了白染,什么也不说,先给她的嘴里塞了一块猪排肉。
白染吐了出来:“麻萱?”
这才多久没见,眼前的女人剪去了长发,一头短发还有着邋遢不洗的乱遭,脸上更是没了所谓的精致妆容,身上的独立女强人气息也荡然不在,有的只是一个三十多岁女人的真实状态,甚至还带有几分社会的阴狠……
“怎么?认不出来了?还是觉得见到我很意外?”
麻萱嘴角含着隐隐的浅笑,却未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