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花车游行结束后,参与花车表演的舞姬和乐师等等,也被他们的雇主——拍卖行——迎了进去,在其中找了个地方休息。
高渐离也正是为此才加入花车的表演队的,并且阿珂也隐藏在了阴影之中跟了进来。
找了个没人在意这里的工夫,高渐离抱着自己的琴,悄悄脱离了大部队,闪身进了一个阴暗的角落处,不多时,阿珂也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如何,附近的地形已经探查清楚了吗?”高渐离率先开口,低声问道。
“没什么问题了,只是......这次,还是要麻烦你了,离哥。”阿珂声音之中带着几丝不好意思。
“没关系,当初是我选择从这群老狐狸手里收来星斓玉的,如今他们的要求我自然应该接下,倒是你,不该来掺和这件事的。”高渐离摇了摇头,洒脱地说道。
“可当初离哥你要星斓玉也是为了治疗我的伤势啊,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才会让你欠下他们一个要求,那自然就应该我来承担这份责任。”阿珂有点不满地说道:“况且,刺杀本就是我从小学来的本领,这种事当然应该我来。”
“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说了,那要不你俩都别来了,让我来?”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阿珂身后传来,吓了两人一跳。
阿珂瞬间转身,将高渐离护在了身后,高渐离也想将身前的阿珂护在身后,可惜,伸手扒拉了她两下,没拉动......
虽说他是个男性,但毕竟是个靠着魔道来输出的小脆皮,跟阿珂这种从小就锻炼的职业刺客还是比不了。
阿珂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了,她知道自己此次的任务目标事关重大,一旦暴露,自己和高渐离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世人皆知自己曾经刺杀坐拥大军数十万的嬴政,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曾经那次自己刺杀嬴政之时,也不过是因为玄雍的大军都被创世神族拖住了,饶是如此,仅凭嬴政和蒙恬两人都差点将她留下。
要知道,她进行刺客训练之时,最先训练的,也是最擅长的,就是“一击不成,远遁千里”啊!
上次仅凭两人,就差点将自己留下,更何况这次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新任的玉城王呢!
“谁在那!出来!”阿珂娇喝道,右手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左手在身后示意高渐离赶紧离开,自己拖住来人,但可惜,高渐离并不打算自己逃跑。
她能看见自己面对着的黑暗之中,似乎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但自己的感知却又告诉自己那里面根本没有人,这种反差的感觉让阿珂心中清楚,在黑暗之中隐藏身形的,恐怕是个自己无法力敌的高手。
“这才多久不见啊,你们就不记得我了?”钟飞从黑暗之中走出来,略带一丝笑意地问道。
在发现了高渐离之后,钟飞就跟着两人进了拍卖行,虽说拍卖还没有开始,但钟飞还是依靠暃的身份,成功混了进来。
“是你啊......”看到来的人是钟飞,阿珂这才松了一口气。
若是钟飞想要两人的性命,早在南荒之时就可以对两人出手,根本没必要一路追着两人来到这里再动手。
但虽说阿珂此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保持着戒备的姿态,毕竟,她也不知道钟飞现在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想要取自己两人的性命。
“你们两个,是接了刺杀暃的任务?”钟飞也没有在意阿珂的防备,只是摆了摆手,问道:“你们不是打算收手归隐了吗?怎么还在接这些刺杀任务啊?”
“嗨呀,别提了。”说到这,高渐离就不由得苦笑起来:“当初刺杀嬴政失败之后,阿轲她受了很严重的伤,而刚好治疗她所需的星斓玉只有玉城才有,无奈之下我只能求到了玉城的一位大臣手中。”
“做乐师这么多年,我也还算小有名气,手中也攒下来了不少钱财,但没想到,那位玉城的大臣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需要治疗的阿轲的身份后,竟然不要钱财,非要让我答应他一个要求才行。”
“无奈之下,我只好答应了下来,却没想到,他根本不说是什么条件,直到前段时间,我都快把这件事忘记了,他却突然托人找到我,要求我和阿轲帮助他刺杀玉城的新任城主暃。”
“我当时想要拒绝,没想到他却说,当初阿轲治疗所需的星斓玉是他偷偷从星斓玉柱所需的建造材料取出来的,因此一旦我拒绝他的要求,他就会找人去举报我们偷取星斓玉柱的材料,我们就会面临玉城无休止的追杀。”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答应了下来,之后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我凭借乐师的身份混进了花车游行的队伍之中,阿轲则是悄悄跟了进来。”
钟飞听着两人的经历,摆了摆手,说道:“这样如何,我可以劝说暃不再追究你们身上的星斓玉,你们把那个大臣的名字告诉我,怎么样?”
高渐离和阿轲对视一眼后,有些心动了起来,但高渐离还是十分机警地问了一句:“我怎么能确保你说的是真的呢?玉城城主,真的会听你的吗?”
被质疑的钟飞耸了耸肩,说道:“呵呵,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俩?你们俩加在一块,我打你们也是三七开好不?”
高渐离:?这么谦虚的吗?我还以为我俩一成胜算都没有呢!
“三分钟,我能弄死你俩七次,信不信?”钟飞十分嚣张地说道。
高渐离一扶额,一副“早就猜到了”的样子。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要先见到玉城城主暃。”高渐离沉声道:“你若是这也不同意,那我们就只能一拍两散了。”
“行吧。”钟飞耸了耸肩,说道:“那我带你们去见他。”
逼急了高渐离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这件事毕竟事关他们两人后半生的幸福生活,高渐离谨慎一些也没什么问题。
带着两人来到了暃的面前时,钟飞却在这里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桑启!
“伽罗虽然有些事情缠身不能来,但还是派了一些人来帮我,桑启就是其中之一。”见到钟飞有点疑惑,暃笑着解释道。
不知道为什么,桑起的情绪有一些低落,见到钟飞,也只是轻声打了个招呼,与之前的那种元气满满的形象完全不同。
“你这是,怎么了?”钟飞有些疑惑地问桑启。
“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关于过去的梦罢了......”桑启依旧没什么精神地回答道。
说着,桑启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唤醒桑启的是清脆悦耳的啼鸣,阳光从窗外照进房间,生活在鸣沙之谷的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桑启穿戴整齐,向外走去,沿路遇到清扫的王婆,修缮的张叔,插花的花影姐姐,提着箩筐送菜的方大哥,大家都笑着和桑启打招呼。
穿过王殿的走廊,干净的院落,最后走入香樟树林,就是鸣沙祖树的所在。今天是桑启十岁的生日,他很开心,每个人路过的族人,都可以看到他脸上欢快的笑容。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家园,王殿在山谷的中心,族人环绕王殿而居,小河从山间流下,沿东穿谷而过,没入地下。
一片香樟环绕之中,鸣沙祖树前,父亲和母亲早已等在那里,正笑着望着他。
“阿启,你也该有属于自己的木剑”,父亲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木剑递给桑启,桑启甚至还能闻到,木剑上散发着清新的树香,那是父亲用祖桑神木的树枝,一刀一刀,亲自雕琢而成。
桑启举着木剑,来回地看,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太好了,我也有自己的木剑了”。
母亲则摸了摸桑启的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披风,这是她用祖桑叶养出的蚕丝,亲自缝制而成的。
“晚上就是你的生辰夜了,歌谣可曾记熟了?”母亲温和的地提醒道。
“放心吧,母亲,我已经背过不下百遍了。”
“还有和萤火沟通的方法,晚上就要看你了。”父亲也摸了摸桑启的头,笑着说道。
“恩,我早就和他们成为很好的朋友了。”
……
入夜时分,族人们沿着萤火祖树围坐,今天,是他们最喜爱的王子桑启的生日,他们喜欢这个活泼单纯的孩子,随着桑启举起木剑,族人们手拉着手,围着篝火,缓缓地载歌载舞。
桑启被大家围在篝火中心,闭着眼,清脆的民谣响起,那是鸣沙族人世代传唱的歌谣,象征着和平和美好,大家跟着他一起哼唱。
在桑启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常在他耳边哼唱着这个旋律,就像摇篮曲一样,每当桑启听到这个声音,很快便能安然入睡,后来,他开始听族人们讲各种有趣的故事,父亲和母亲还教他如何用哼唱的方式将故事唱出来。
今天,他们唱的是鸣沙一族刚来到这里时,先王所作的歌。
离家千里的旅人啊
战火烧遍了我们的家乡
但我知道
争端并非你们本意
只是被风沙暂时遮住了眼
待到繁星升起
一切就会重回宁静
就像这世外的山谷
终将在欢声笑语中新生
族人们一遍遍哼唱,那是他们对和平美好的向往,对穿越石林,找到鸣沙之谷的先辈的感谢,对鸣沙之谷的感谢。
萤火环绕桑启飞舞,歌声毕,桑启睁开了眼,笑着和它们玩了起来,越来越多的萤火从祖树上飞出,包围着桑启,突然,萤火将他托了起来,族人们目光早就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们眼中带着对桑启温暖的爱,正笑着看着这一切。
桑启向前往飞去,父亲和母亲正站在前方等着他,二人慈爱地看着桑启,眼中满是鼓励,桑启在父母的注视下,不再摇摇晃晃,他张开披风,擦身穿过父母,向人群外飞去。
“太好了,我会飞了!”人群之外,回荡着桑启开心的笑声。
……
“阿嚏”,风声回荡的空旷石林里,突然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桑启揉了揉鼻子,睁开惺忪的双眼,一片落叶正盖在脸上,他靠着石林迷阵的石柱,在草地上睡了一宿。
昨夜,他梦到了几年前自己生辰时的情形,族人和父母笑容仿佛仍在眼前,他想起自己为了寻找新的故事,而孤身一人离开家乡。
书上说,石林迷阵是隔绝鸣沙内外的禁地,凡是闯入之人,都会永远地迷失其中。
但不知道为什么,桑启一点也没感觉到迷失,第一次见到石林迷阵时,他的眼中只有好奇,那是先祖故事书里留下的最后几个故事,它详细地记载了族人如何因躲避战乱而来到这里,又如何在萤火的指引下穿过石林迷阵,在濒临绝境之时找到了鸣沙之谷。
他拿着故事书,一点一滴地对照着,寻找着先祖留下的痕迹,时不时还发出一声感叹:“原来这里就是萤火指引我们曾走过的道路。”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向了何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在石林中的枯草上睡着了,他只记得最后的最后,自己似乎在梦里和萤火跑了一路,跑累了,就随便在一株树下抱着树叶入梦。
清晨的阳光洒向这座金黄色的石林,桑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眺望远方,他突然发现一片片绿洲和商道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有骆驼和商队摇摇晃晃地在上面行走。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就已走出了石林。
桑启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他只是感到由衷的开心,那是在鸣沙之外,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广阔的天地,他心心念念的外面的故事。
桑启举起故事书,高兴地向石林外跑去。
“云中漠地,我来了,我一定会将新的故事,带回家乡。”
可惜,等他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故事,再次回到家乡之后,故乡已经物是人非,曾经的乐土于战火之中被付之一炬,鸣沙部族所崇尚的祖桑,也化为了灰烬。
战争,带来的只有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