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女帝的命令之后,云缨拉上赵怀真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玉城。
“钟飞,还有阿离,好久不见啊!”云缨一手拉着赵怀真,另一只手兴奋地挥动着,向钟飞打招呼道:“我可是听小芳芳说了,你们在玉城,可是搞了许多大场面出来啊!”
一旁本来还笑呵呵的暃,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可不是搞出来了好多大场面嘛,最近他玉城可真是多灾多难啊!
虽然暃也知道这是玉城内部的问题,但架不住云缨这么一说,总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啊!
赵怀真也听出来了,赶忙一拉云缨,将她护在身后,随后向暃抱拳行礼道:“这位就是玉城的城主暃吧?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英武不凡啊。”
“阁下应该就是赵怀真了吧?少年英雄啊!”见到有人吹捧自己,也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赵兄才算称得上是‘英武不凡’啊!”
见到暃没有深究云缨的话的意思,赵怀真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说这一次他们是来支援的,但毕竟这里还是暃的地盘,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看着眼前的赵怀真,钟飞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轻轻拍了他一下,示意他跟自己来一趟。
赵怀真虽然疑惑,但还是跟着钟飞来到了僻静的角落,轻声问道:“怎么了,钟兄?”
钟飞看着面前摆脱了原有悲惨命运的赵怀真,叹了口气,说道:“你还记得你的那位老师吗?”
赵怀真一怔,随后猛地想起,曾经那个在梦中指点自己的声音。
“钟兄......为何提起他?”
姜子牙虽说曾经在梦中提点他该如何平衡体内的阴阳二气,这才让他成功修行了太极之术,但后来姜子牙选择从两仪门强行破封而出,丝毫没有考虑赵怀真的往后余生,甚至......赵怀真有些怀疑,当初自己被阴阳二气入体,真的是个意外吗......
他生于热闹非凡的长安,父亲是鸿胪寺少卿,从小便常见各地使节往来,听着他们讲述长安外的故事,小怀真也梦想有一天,能像他们一样,当个外交使节,走遍天下,看遍天下。
但人生的转变,总是来得突然。
那一日,小怀真与往常一样跑到玄都观外,去观摩院墙上那些古老的绘画,却突然感觉到两道气体涌入体内,一冷一热,当时不觉有异,回家后却高烧难退。
父亲遍请郎中,无奈毫无办法,直到最后一位研习阴阳的名医诊断出,此乃上古阴阳之气入体,药石难救,只恐活不过二十四。
赵府从此笼罩一片阴霾,但在见多识广的父亲影响下,怀真从不是一个悲观之人,他相信世界之大,必有治愈的办法。
他翻遍古书,研究阴阳,终于在茫茫古籍中找到了一本讲述“阴阳之道”的书籍,里面记载了太极术,可以调和阴阳,也记载了两仪门,可以抽离上古阴阳之气——这便是怀真痊愈的希望。
从此以后,每日每夜,小怀真皆在家中练习太极之术,对其他事物的关注越来越少,几乎不再出门。
打破这一切的,是住在对面的邻居,云缨。两家乃是世交,二人自幼相识,在还不知事的年龄,就常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不可开交,可谓两家大人的“麻烦”。
直到那一日,赵府宴请宾客,小云缨带着各家小孩在后院捉迷藏,游戏之间,撞见了正在练习太极术的小怀真,强拉着他一起游戏,之后更常拽着他出门。
从此,赵怀真再次走入长安,走入人间烟火,那时他才恍然回神,就算生病,也不该不再关注其他。
太极修行中,有许多疑惑,怀真开始前往玄都观解惑,也就是在这时,姜子牙开始在梦中提点赵怀真修行的关窍,让他终于将太极之术修行成功。
随着两仪门显现的日子越来越近,赵怀真为根治顽疾所做的准备也加快了脚步,云缨帮他一起跋山涉水,找齐了布置阵法所需的材料。
但钟飞告诉他的消息,却为他原本期待的‘治病’之日,带来了一丝阴霾。
他对于他尊重的‘老师’的作用,只是一把‘锁’,是姜子牙破封而出后,再次将两仪门封印的‘锁’,至于余生只能生活在玄都观......这与他太古魔导有何干系?
“老师,最近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对你出手了。”
云海翻涌的群山间,一座名为天池的山顶湖泊,平静如镜,一个蓝衣少年正在一棵桃花树下打坐,而少年的前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缓缓捋着自己的白胡子。
“哦,我们为何而战?”老者看着天边飞过的白鹤,随意发问。
“是老师你将隔绝两个世界的门打碎,危害一方,而我恰好来此治病,遇见了,便出手阻止你。”
“我很疑惑,为何在梦里,我居然会和老师出手?”
“你做得可是你认为对的事?”老者转身面向少年问道。
“是我所愿。”少年说这句话时,没有疑虑。
“那就无需疑惑,只需按心意而行。”说完,老者又转过身去。
“梦的结果如何?”老者继续发问。
“老师似有紧急之事,离开了混乱的现场,而我,却成为了那道门的守护者,失去痊愈的机会,余生再无法离开。”说道这,青年的神色似有落寞。
“为何无法离开?”老者随手一招,接住一枚白鹤的羽毛,口中继续发问。
“我若离开,破损的两仪门失去维系,便会重现于世,再次开启。”
“那又为何无法痊愈?”
“不是无法痊愈,而是不能痊愈,阴阳二气乃维系两仪门的根本,若抽离他们,我的病自然会痊愈,但也会失去维系两仪门的能力。”梦里的情形变得清晰,青年想起了更多。
“那你就不是被两仪门困住,而是自己做出了选择。”老者将鹤羽放在眼前,仔细观察其中色泽。“看来没有大碍。”老者对着羽毛自言自语了一句。
“所以,你可还有遗憾?”老者将羽毛一抛,鹤羽落入山崖云海,激荡起无数云气。
“我还有很多遗憾。”
“那你可曾后悔?”
“不曾后悔。”青年回答得十分干脆。
“既已想得明白,那便无需疑惑,只需坚定的,按照你所想去做便好。”老者转身,离开山石,踩在了平静如镜的湖面上,向远处走去。
赵怀真看着老者的背影,似有所得:“多谢老师指点。”
说完,他又再次闭上了眼,继续打坐。
……
转眼天旋地转,当赵怀真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正在玄都观的桃花树下静坐,方才的场景似乎才是一个梦。只是那个梦,却那样真实,而它,究竟又预示着什么。
好在,钟飞的到来,帮助自己封印了两仪门,否则,自己恐怕真的会变成永远挂在两仪门上的一把‘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需要在玄都观暂住一段时日,将两仪门关闭即可。
赵怀真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后怕,他不知道,自己若是余生都不能离开玄都观,那该是怎样一种情景啊!
这梦究竟是真,还是假?赵怀真并不明白,但又因这梦,他想起了他离开家时的情形。
那日和过往的每一日,并无任何不同,从家到玄都观的那条路,从小到大,他早已走过无数次。想起困扰自己多年的顽疾即将根治,他的脚步,甚至比过往还要轻快。
但没想到的是,自那一日之后,他却差点再也无法回去了,家中有一对刚养的金鱼,院里有一株照顾了许多年的海棠,桌上还有一本未看完的古书,以往不过几个街区的距离,现在已成了可望不可即,最遥远的存在。
不过好在,自己仅仅只是一段时间内不能回去,等过了两仪门暴动的这一时期,钟飞留下的封印就会彻底将两仪门封闭,听他说,好像只有什么‘岩王帝君’亲自来才能解开。
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虽暂时不能再回家,幸好母亲会常来探望,云缨偶尔也会顺手带些家里的小食,还答应了帮忙照看家中的海棠。只是那些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日子,如今再回首,已尽成遥不可及的往事。
......
“赵怀真,赵怀真!”陷入回忆之中的赵怀真,又被那一袭红衣唤醒:“你想什么呐?钟飞刚刚跟你说了什么了?”
“没什么......”赵怀真看着眼前关系着自己的女孩,忍不住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事情总归是没有向着最严重的那个结果走去,真好啊......
云缨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赶忙从赵怀真怀中挣扎出来,有些羞涩地说道:“哎呀,你干嘛!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我们已经成亲了啊!”赵怀真理直气壮地说道。
“就算...就算是成亲了也不能...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云缨捂着脸,随后猛一转身,向远处跑去:“哎呀,你没事就好,我先回去了!”
赵怀真面带微笑的看着云缨离开的背影,在云缨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赵怀真面容一肃,转身拐进了一个小巷之中,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随后抱拳躬身,对着空气拜下,说道:“还请老师,现身一叙。”
空气有些安静,并没有人回应赵怀真的话,赵怀真却没有起身,再次高声道:“还请老师,现身一叙!”
钟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手抱胸出现在了小巷口处,侧身靠着墙壁,见到赵怀真的请求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冷声道:“姜子牙,我知道你能听到,出来谈谈吧!”
钟飞的感知之中,能清晰地‘看’道,姜子牙就在离这里不远从站着,和自己一样使用着感知能力观察着玉城的各个角落。
“唉......”一声叹息突然出现在这狭窄的小巷之中,随后姜子牙的身影出现在小巷之中,他背对着钟飞,面对着赵怀真,说道:“你我......缘分已尽,你又何必执着于再见我一面呢?”
赵怀真依旧弓着腰,没有起身,淡淡地说道:“有些事情,学生还想请教老师......或者说,学生想听老师亲口承认。”
姜子牙一怔,随后捋着胡须摇了摇头,说道:“你是想问,阴阳二气入体的事情?”
赵怀真猛地起身,目光灼灼地说道:“还请老师解惑!”
姜子牙叹了口气,说道:“你心中不是有了答案了吗?何必要问我呢?”
赵怀真听到姜子牙这样说,内心之中最后的一点期待也彻底消失,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说道:“有些事情,我还是想要听老师亲口承认。”
姜子牙摇了摇头,说着:“既然如此,那我就满足你吧......你当初被阴阳二气入体,确实是我在背后操作......”
“为什么?”即便是以赵怀真多年修仙的心境,也在这一刻有些蚌埠主力:“为什么选择我呢?”
“因为你悟性够高,足以参透太极秘术,并且玄都观少有小孩子出现,我别无选择。”姜子牙十分干脆地说道。
“即便是要牺牲我余生的自由和幸福,也丝毫不会犹豫吗?”赵怀真苦笑道。
姜子牙一怔,随后说道:“你的目标不是守护长安吗?我这也算是给你机会守护长安了吧?”
赵怀真没有回答,他要守护长安,是因为答应了那个红衣女孩,但若是他真的余生只能自封于玄都观,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愧是‘太古魔导’姜子牙啊,够狠......”赵怀真苦笑道:“老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老师了,此次过后,之前你害我之事便一笔勾销,正如你所说,我们之间,缘分已尽......”
姜子牙沉默了许久,最后只留下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