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马上就惊醒了本来就没有睡着的桃铜。
“你看,你看,那鲛人的声音又开始了!”
“你假装没有听到就好,这船上的人今天晚上都不会醒过来的。”陶缘闭着眼睛,对着船舱里的桃铜说道。
“这船上的人都睡着了,那不是给鲛人制造机会么,她会不会过来撞翻我们的船!”
桃铜说的话很快就实现了。
鲛人真的开始撞船了。
船身被撞的左右摇摆,但还是稳稳的停在海面上。
但是这个摇摆的幅度让桃铜再也睡不好觉,只能气鼓鼓的趴在船舱里。
其实陶缘让桃铜住在船舱里,就是为了防止船底下的鲛人从船底把尸体抢走。
鲛人王实力够强,所以并不怎么惧怕桃铜。
可她的女儿们却不一样了。
她们跟随鲛人王被关在这里有千年之久,养尊处优久了,就连最基本的鲛人格斗都没有学会。
更不用说面对一只以怨气为食得凶兽了。
所以只敢在船底下搞点动作来吓一吓船上的这些普通人类。
可一晚上过去了,这艘船上依旧什么动静也没有,没有办法的女鲛人只好继续在船底下跟着。
白天的时候,船上的众人逐渐醒转,全都心不在焉的回味着昨天晚上做的美梦。
一旦有了共同的话题,陶缘就很容易的在渔夫中间问到了自己需要的消息。
“大哥,你们昨天说的卖鲛人肉的地方在哪里啊?”
陶缘首先问的就是昨天拿他珍珠的渔夫。
“自然是在碧水城了。我们要是捕了鱼,都会去碧水城卖的。”
“听我祖爷爷说,吃了鲛人肉能长生不老呢。碧水城里是不是已经有长生的老神仙了?”
陶缘这几年长大了不少,面容轮廓也和谢雨昭长得越来越像,露出一脸天真的时候还是很能迷惑到人的。
渔夫大哥听了陶缘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你个小屁孩,年纪轻轻就想着长生不老了,据我所知,买了鲛人肉的大户人家七八年前就一把大火烧没了,什么也没剩下,要长生也要去地府长生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上一次去碧水城还是八岁的时候跟我爹一起去的。我就记得有户大户人家姓沈来着,我爹还带我路过他们家大门口呢。”
“那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自从九年前换了新皇帝,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了。你还不知道咱们燕国皇帝换人了吧!”
渔夫大哥看着陶缘一脸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忍不住就想给他说一说。
“咱们现在的皇帝啊,叫慕容彦,九年前登基的。据说他在登基前,还特地下过江南呢。”
这话一说出口,就引来了其他渔夫的嘲笑。
“二狗子你还懂这些呢,那你肯定不知道皇帝来我们这里干嘛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渔夫大哥觉得自己没了面子,连忙反驳道:“当时我都在码头上看到了,皇帝带了一船的美女回去呢。”
渔夫大哥当时亲眼看到一整船香气扑鼻的美女跟着当时还是皇子的慕容彦离开。
这件事可一直都是他引以为傲吹牛的资本。
陶缘表面上在听到香船美人的时候还很不好意思,心里的心思却早就转开了。
慕容彦登基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一年的时间,怎么到了这些渔夫嘴里,慕容彦登基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这中间竟然差了八年的空白。
而且从这些渔夫的口中得知,这八年可以说是战乱纷飞的八年,只不过江南地方富庶,战火还没有波及到他们这边。
晚上的时候,陶缘依旧给船上所有人都贴上了小纸人,以免他们受到鲛人歌声的蛊惑。
然后就下到船舱里去找桃铜了。
“你的记忆里有没有关于荒岛封印的?”
白天他们谈论的话,桃铜在船舱里也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个时候很清楚陶缘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我白天想了想,好像是有的,但是又跟荒岛上的不太一样。”桃铜犹豫着,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我记得我在乱葬岗里过了很久才长出现在的身体,然后就看到那些太监抛尸了。”
桃铜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而且我记得我第一次跟你见面,到后面我把那只杂牌狗干掉已经是过了好几年的。”
桃铜的回忆像块石头在陶缘心里砸出一个窟窿,颤抖着问道:“你确定是好几年?”
“当然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小呢,根本还没长大。”
“那我告诉你吧,我见你第二次的时候,和第一次只隔了几天。”
桃铜的话让陶缘瞬间明白了中间的关键。
在海底的封印让荒岛周围时间过得非常的慢,而乱葬岗当初的封印让那里的时间过的特别的快。
“看来我们要赶紧回去看看了,八年的时间恐怕会有很多变数了。”
陶缘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也不愿意再耽误时间了。
给船上所有熟睡的人又贴上了一张傀儡的纸人。
就看见刚才还躺在床板上睡觉的人全都坐了起来,然后各司其职的让船动了起来,甚至比白天的速度还要快。
躲在船底的鲛人一见船上的人都起来了,还以为有机会蛊惑他们了,更是卖力的唱歌。
可她唱了大半夜,这船也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
眼看着船马上就要靠岸了,再往前就会有暴露在人类的风险。
鲛人王的其他女儿也都在不远处等着她。
个个脸上都带着泪水。
她们以为带上自己的孩子,离开那片海域就可以开始自由的新生活,可还没等她们离开太远,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她们作为身体完整的鲛人,自然可以轻易的逃开人类的追捕。
可她们的孩子却不一样,没有那么灵活的身体,最后还是被人类追上抓走了。
如今只剩她们在远处劝说着还不愿意放弃的姐妹。
鲛人已经连续唱了两个晚上了,早就已经体力不支了,看着那艘大船还在全速前进,知道自己再也追不上了,只好停在了原地。
大船在陶缘的指挥下,天还没亮就驶进了码头。
“我把这尸体分几块,要不就先放在你的储物袋里吧!”陶缘看着地上硬邦邦的鲛人尸体。
“不要!这对我来说比杀了我还痛苦,我不要!”桃铜躲的远远的,生怕陶缘趁它不注意掰开它的嘴。
陶缘围着鲛人尸体走了好几圈,在想用什么方法把这尸体带走。
“这东西我们不要不行吗?”桃铜远远看着,一脸的嫌弃。
“要是有鲛人王或者灵鲛的,我也不会看上这个。如今没这条件,只能用它来将就了。”
陶缘指挥着纸人直接把这具鲛人尸体大卸八块。
然后还很细致的用船上的油布包了起来。
桃铜看见纸人们的动作,就觉得不妙,闭上嘴想要悄悄的逃出船舱。
就在它的最后一只爪子准备离开船舱的时候,腹部就传来了一阵疼痛。
又是这个熟悉的感觉!
感受到疼痛的桃铜龇牙咧嘴的朝着陶缘狂叫,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不用你的储物袋了,但是你要背着它们!”
话音刚落,众多纸人就搬着已经包好的肉块放到了桃铜的身上。
一包一包的肉块直接就在桃铜的身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为了保证自己不会被压垮,桃铜只好变化了自己的身体大小,用来承受这些重量。
刚才还像小山一样的肉块,在桃铜身体变大之后,看上去就没有那么多了。
纸人围着那些布包转了好几圈,然后全都贴在了布包上,跟陶缘示意已经准备就绪了。
“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们就走吧!”
桃铜低吼一声紧随其后。
一人一兽很快就从船舱里消失了。
这艘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在码头停了两天。
船上的人被叫醒后个个浑身酸痛,像是开了三天三夜的船。
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船夫们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他们出海准备去抓鲛人。
陶缘带着桃铜直奔哈木里王宫。
如果时间没有错的话,陶缘已经耽误了虎啸八年的时间。
当初他给虎啸卜算的时候,只算到了他会战死沙场,但具体时间卜算的结果里并没有明说。
现在他第一时间得到了鲛人的尸体,自然是想着赶紧给虎啸送来的。
他们到达哈里木王宫的时候,正是王宫里最热闹的时候。
王宫里到处都是走动的宫女侍从。
他们端着华丽的器皿在小路上穿梭,给陶缘他们去找虎啸增加了难度。
没办法陶缘只好把纸人派出去。
自己带着桃铜去到了之前来过的演练场。
相比王宫的热闹,演练场这边就冷清了很多。
也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演练场上居然还生出了杂草。
几匹瘦骨嶙峋的马在低头啃着地上的草,要是尾巴还会时不时摆动,驱散周围的蚊虫,陶缘都要以为这些马只是摆在这里的雕塑了。
“我们为什么不去宫殿里找。虽然他殿里的点心难吃了点,不过好歹还算是顿干饭。”在海里喝了一肚子海水的桃铜,开始有点想念陆地上的吃食了。
“背上那么多的肉块,我怕把王宫里所有的猫都引来。”
即使已经离开海里好几天了,鲛人身上还是带着一股浓浓的海腥味,让陶缘都忍不住离远了一点。
他们在演练场等了好久,都没有看到有人过来。
“你确定那些小纸人能找到虎啸?它们连虎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找的。”
桃铜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演练场的老马身上。
后腿在地上蹬了蹬,就朝着那些老马追去。
就在这时,陶缘派出去的纸人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陶缘闭上眼睛从这些纸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睁开眼睛的陶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对着不远处的桃铜叫道:“虎啸已经不在了,我们这份礼没地方送了。”
声音立刻把桃铜叫了回来。
“没想到虎啸还是没有熬过那个劫。我本来给他送铜矿就是为了帮他度过这个劫难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赶上。”
“你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说我身上的这些鲛人肉没有用啦。”桃铜作势就想要把身上的东西卸下来。
“先别急着卸,就算虎啸没有,也还有别的用处。”
陶缘看上去情绪不高,自顾自的走在演练场上。
纸人带回来的记忆很完整,来源应该就是如今哈里木的首领。
在他的记忆里,虎啸自从得了那堆铜矿,就常常晚上睡不好觉。
本来就是寒冬腊月的天气,还总是指挥着下属去几百里外的山上砍树。
因为条件有限,虎啸只好先自己私下找人提炼铜矿。
但他私底下做的事很快就被其他部族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就没有空手离开的道理。
这时的虎啸想的就是用铜矿来削弱其他部族的实力,所以还是很乐意让他们带走一部分铜矿的。
毕竟那么多的铜矿,王宫里根本就放不下。
只是虎啸没有想到,部族的首领们拿了铜矿,转头就卖给了燕国边关的几个城镇,用来换取冬天更多的粮食。
到了第二年夏天的时候,周边几个城镇就靠着换来的这些铜矿,打造了武器重创了虎啸的部队。
而虎啸也在战争中受了重伤,被送回王宫后没多久就不治身亡了。
陶缘在看到这段记忆的时候,就知道是自己当时给了虎啸错误的期盼。
要不是因为他送铜矿,虎啸也不会那么快就被燕国打败。
看着不远处热闹非凡的王宫,陶缘开始怀疑自己做的这一切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低落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他们回到昭愿楼。
陶缘重新回到昭愿楼,目的就是看一看楼底的祭台会有什么样的记忆。
既然海底的祭台上可以看到,那么昭愿楼的祭台同样也可以看到。
当陶缘打开昭愿楼的大门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从门内飘了出来,熏得陶缘忍不住咳嗽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