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齐自然看到了陶缘那苍白的脸色。
为了避免尴尬，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到陶缘身上，反而落到了他的身后。
只是当靳齐看到陶缘身后跟着落下的饕餮时，脸色也是苍白一片。
之前被派来石头城的时候，他还特意回地府查过书，所以对眼前出现的庞然大物还是有一定的认知的。
“陶大人可以过来说话吗？”
靳齐朝着陶缘的方向喊道。
他实在是惧怕这超乎想象的巨兽了。
陶缘在听到他的话后，在原地停了好一会，才抬起自己还在发软的脚往靳齐的方向走去。
“石头城下面的东西竟然是饕餮吗？”
等到陶缘走近，靳齐才小声的向他确认。
“是它，我想靠它来引出昭愿楼背后的主人。”
“这大家伙可是上古凶兽，陶大人真的没有问题？”
“问题……还是有的吧，不过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陶缘看着在远处趾高气扬的饕餮若有所思。
“我还是不自量力的要提醒一下陶大人，可千万不要做引虎驱狼的傻事！”
靳齐这话说的极其的小声，眼神还不由自主的往饕餮的方向看上几眼。
“多谢靳大人的提醒。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靳大人的。”
陶缘把关于慕容悦的事都透露给了靳齐。
“那女人的身体是前朝的五皇女慕容悦。只是她身体里的魂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就是李茹的亲女儿，李媛。”
“李茹的亲女儿？那可已经是千年以前的事了，看来上次地府丢魂魄的事有她们的一份力。”
靳齐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心思就飘远了。
对于远处的饕餮，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直觉告诉我，慕容悦很有可能变成第二个李茹，你们找到她了最好早做准备。毕竟现在的她，体质和我一样，可以死而复生了。”
在听到死而复生这几个字的时候，靳齐的眼中才露出焦急的神色。
“这件事我会跟判官大人如实禀报的。只要我们在她成气候前就把昭愿楼给毁了，就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陶缘看着根本不愿意低头的饕餮，开始并没有那么确定了。
两人互相道别后，陶缘犹豫的再次走近还在仰望天空的饕餮。
“如今的空气浑浊了很多。”
“您老人家重获自由，直接搞塌了四座岩山，尘土都飞起来了。”
“吹过来的风里也没有了花的芬芳。”
“那是因为现在是冬天，没有花会在冬天开。”
“就连人也变得聒噪了。”
陶缘听懂了饕餮是在嫌弃自己，非常识时务的闭了嘴。
这才让饕餮的心情好了不少：“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事？现在赶紧办完，我就可以去天地间自由翱翔了。”
陶缘之所以会让饕餮出来，为的就是它能吞噬万物的能力。
到现在为止，他并不清楚昭愿楼背后的主人到底是什么。
甚至都不一定是人。
自己如果想要摧毁昭愿楼，那么首要任务就是要把这个主人揪出来。
不然就算这次他成功摧毁了昭愿楼，几百年以后还会有其他的昭愿楼再一次的出现。
“我想让你除掉昭愿楼背后的主人。”
陶缘带着些许的侥幸，直接就跟饕餮提了要求。
“招怨楼？怎么听上去那么耳熟？”
饕餮在岩山下沉睡千年，经历的很多事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但是对于招怨楼这个名号，它还是隐约有点印象的。
“先别管什么招怨楼了，本座饿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出去找点吃的来充实一下了。”
说完就抬脚把陶缘扔到了自己的背上：“听说人世间多了特别多的吃食，给我指路，我要去人世间体验一番。”
陶缘被甩到饕餮的背上，还没坐稳，就看见它又扬起了两只大翅膀，朝有人烟的城镇进发。
陶缘自从认识了桃铜以来，在它身上坐过的次数寥寥无几，更不用说现在已经转化成饕餮的身体了。
全身僵硬的坐在饕餮的背上，有点不知所措。
再加上高空的风太过冷冽，吹得他东倒西歪的。
要不是手上紧紧抓住背上的毛发，恐怕早就被风吹下去了。
“你……那么……大个身体，不能就这样进城！”
陶缘的耳边只有风声划过，根本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无奈之下，陶缘只好用神识和饕餮交流。
“我办事你尽管放心，我都被关了那么久了，就想像现在这样疏松一下筋骨。”
“我不会进城的，到时候你去城里给我买吃的！最好把整条街都买下来！”
饕餮早就把陶缘算进了自己的计划里。
陶缘一见饕餮都有了主意，只好闭嘴继续坐着，竟然还让他在背上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风的好地方。
没有陶缘的打扰，饕餮飞的是又快又稳，很快就从城镇的上方飞了过去。
“太久没活动了，一下子居然还飞过了，你等我一会儿，我掉个头再重新飞回来。”
饕餮看到了四方四正的城墙，就知道到了人类的城镇，结果大翅膀又多飞了两下，直接就从城镇上空飞了过去。
正准备再重新飞回去的时候，陶缘却说道：“继续往前飞吧，这座城镇里怕是已经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语气确实不太像在开玩笑。
饕餮有点不甘心，还是又往回飞了几下。
这次总算是看清楚了底下城镇的景象。
城里的大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更不用说是吃的了。
整座城里没有一点食物烹饪的香味，反而多了很多硝石硫磺的味道。
饕餮吃过的东西极多，很轻易就分辨出了城中这些不一样的味道。
“怎么我一出来就有战乱，这是存心在给我添堵吗？”
“自从你在岩山下面搞出动静，这世道就不太平了。”
“这难道还是我的错了？要不是那个皇帝派人来挖矿，我还好好的在地底下睡着呢！”
饕餮也是不甘示弱，把罪责全都推到了燕国皇帝的身上。
经过这短暂的相处，陶缘对饕餮的脾气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没有再顺着话题，准备和饕餮一争高下。
而是继续说道：“周围的城镇大概都是这样的情况，我想我们还是直接去都城吧，只要不灭国，都城一直都是最热闹的地方。”
饕餮自然是一万个同意。
这一路上它已经吞下了不少怨气了。
只不是这东西没有实体，根本就满足不了饕餮的大胃口。
“也不知道之前的这只凶兽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这点怨气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饕餮抱怨归抱怨，还不忘让陶缘抓紧自己，翅膀一扇就朝着北方飞去。
这速度比起陶缘的术法要快上不少，更重要的是陶缘只要坐在饕餮的背上，根本就不费什么力。
他们到达都城的时候，刚刚天黑。
城里每条路上都挂起了灯笼，看上去一片热闹祥和。
饕餮为了可以第一时间吃到街边热腾腾的食物，十分不情愿的变化了自己的身体。
但对于陶缘想把自己装进布包的建议是直接拒绝了。
还好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饕餮这样走在陶缘的身边，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都城的景象确实看上去比之前那几个城镇好多了。
饕餮走在路上，不停地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香味。
“我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样的香味，小孩，快去拿来给我尝尝，每一样都要！”
饕餮知道自己这样子出现在人群里很容易会引起骚乱，特意躲在了一条小巷口，使唤着陶缘去找寻那些好吃的。
之前在海底的时候，陶缘问鲛人王要了一袋子的珍珠，这个时候算是派上了用处。
陶缘先是用珍珠去换了点银钱，然后就每个摊位这么逛过去。
只要是卖吃的，陶缘二话不说就是付钱。
这样浓烈的过节氛围，陶缘出了昭愿楼这些年只感受过一次。
那时还是和慕容彦在江南。
只是在江南的时候，过节氛围体现在了慕容彦身边的莺莺燕燕上，至于外面是什么样子的，陶缘从来没有见过。
陶缘走在路上，就听见这些小摊贩都三三两两的窝在一起，讨论着接下来的新年要怎么过。
“今年你儿子还回来过年吗？”
“别提了，他自从去了边关，好几年都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战场上了？”
“最近边关总有战报发来，听说形势不算太好呢！”
“皇帝都不管的国家大事，哪里轮得上我们。我们还是赶紧想想明天要交的税从哪里来。”
“唉，要不是为了明天的税费，这大晚上的谁会出来。”
摊主们正聊天的时候，陶缘拿出银钱在一个摊位上买了数量相当可观的吃食，立刻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路边的小摊贩也是很久没有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了，纷纷围在陶缘的身边，左一句公子，右一句少爷，就是希望陶缘多买点。
陶缘一想到饕餮那个胃口，自然都是照单全收的。
到了最后，陶缘的两只手根本就提不动眼前这一大堆的食物。
为了把这些食物都搬走，陶缘还特意去找了辆板车，让一个乞丐送到了和饕餮约定好的地方。
乞丐还以为自己今晚要饿肚子了，没想到自己窝在墙根都会被人叫起来。
闻着板车上香气四溢的糕饼点心，乞丐还想着问陶缘多要一点，可以带回破庙里分给其他人。
就在乞丐想的美滋滋的时候，陶缘就让他停下了。
乞丐还以为陶缘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采购的管家，结果就只走了一条街就停下了。
“麻烦大哥了，这些点心就当是我的谢礼了。”
陶缘从板车上拿了好几包点心送到了乞丐的手里。
乞丐手上有了点心，对陶缘也越发感恩戴德起来。
走的时候还朝着板车上的点心多望了几眼。
这一望的场景让他往后几十年里想起来都会害怕。
在板车的另一方向上，昏暗的灯笼照的十分不真切。
可乞丐还是看清楚了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一开始他还以为只是野猫野狗。
可等他想要再仔细看的时候，却发现那东西张开了大嘴，一副想要把他整个吞进去的模样。
乞丐被这个样子吓到了，脚下一踉跄就摔倒在地。
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放开自己手上的点心。
陶缘见到这乞丐被饕餮吓到了，赶紧上前去把他扶起来，还顺手在他的背上贴了个回溯符。
乞丐落荒而逃后，饕餮才悠哉悠哉的走了出来。
“你刚才都吓到那个乞丐了。”
“谁让他想着老子的吃食，这一车的东西都不够我塞牙缝的，怎么可再让他拿走！”
饕餮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的。
后腿一发力就跳到了板车上，对着这一车的吃食流下了满意的口水。
后面的场面就有点诡异了。
陶缘站在巷口跟站岗一样。
而班车上的吃食以飞快的速度消失了。
最后空空的板车上只剩下饕餮舔着自己的爪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人世间的东西好吃了不少，就是这个量有点少。”
“都城里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陶缘看着那些被自己买空的摊位，个个摊主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而那些卖常用东西的摊主，依旧是满脸的愁容。
“你要觉得没吃饱，明天白天再来吃个尽兴就好。”
饕餮听了这话才满意的点点头。
跟着陶缘躲进了一间已经荒废的大房子。
一躲进大房子，饕餮就恢复了原来的体型。
结果在这间大房子里，饕餮也只能收敛的转了几个圈。
“这房子还不错，就是冷清了点。”
“您老还是将就点吧，要是被人发现了，明天我们就要去住山洞了。”
陶缘在饕餮的背上坐了一天，又给它大采购了一番，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感觉到了疲累。
找了个稍微干净的房间就准备休息了。
没想到饕餮也跟着一起进了房间，趴在了陶缘的床边上。
陶缘刚闭上眼睛就感受到耳边呼出的热气。
显然饕餮没有想着离开，用自己的爪子推了推并不想睁开眼睛的陶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