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吃完了盘里的包子，看了眼方小北，她趴在桌上，用双手托住自己的脸，若有所想的琢磨着什么，面前的包子一口也没动。
我提醒道：“包子得趁热吃，凉了里面的馅儿就凝了。”
“知道了”，她直接用手抓起个包子咬了一口，然后转头对我说道：“陈哥哥，刚才那个大叔的事也太遗憾了吧，如果他当时同意和那个姐姐结婚，那一定会是个特别美好的结局 。”
我点上支烟，反驳道：“我倒是没觉得怎么遗憾，以他当时心性，就算结婚了也很有可能离婚，那样的话连美好的回忆都没有了……谁都会后悔，但既然是自己做的选择就要尊重这个选择，后悔也没用，还不如把这事压在心里。”
方小北立即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忿然道：“你真没有人情味！”
我倒是希望自己没有人情味，那样的话就不用在某个深夜突然惦记起当时被我不珍惜弄丢的那个女人了。
——
出了早餐店的门，我朝天空仰望，想记住这个时刻，却只看见了几片被吹的稀巴烂的云，这时我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我意识到，可能要和方小北说再见了。
“陈哥哥，我们再去买点零食吧，留着路上……”
方小北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一辆忽然驶进我俩视野中的雷克萨斯车让她瞳孔放大，车牌号5个8，不言而喻。
“怎…怎么会？”，方小北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然后拉起我的手，说道：“陈哥哥，快跑！这是我爸爸的车，咱俩快跑！”
见我无动于衷，方小北都要急哭了，“快跑呀！他们会把我抓回去的！”
我轻轻挣脱了方小北，说道：“小北，是我告诉他们你在这的，跟你爸爸回去吧，那才是你的人生。”
方小北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她用一种我从未对见过的目光注视着我，这目光刺的我脸疼心也疼。
车子停稳，乔老大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他一看见方小北便带着讨好的笑容说道：“大小姐，方总让我接您回去。”
方小北直接无视了乔老大，还是阴沉着脸望着我，很快，一滴滴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砸在地面，她颤抖着声音对我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那才是你应该选择的路。”
“你觉得……你觉得，凭什么我的事要你觉得！你这个骗子，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我淡然道：“你说的对，我确实辜负了你的信任，可我就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回去吧，你爸爸才是值得你信任的人。”
我看了乔老大一眼，示意她快把方小北带走，乔老大也很快领会，走过来对方小北说道：“大小姐，陈兄他也是为了你好……跟我回去吧，别让方总担心。”
“好，我会跟你回去的”，方小北答复完乔老大，又把眼神对准我，这种眼神我再熟悉不过，是对一个人失望至极才能流露出来的。
方小北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她从我这把自己的包拿了回去，然后打开手机，当着我的面把我的微信删除拉黑了。
这一刻我的心在落泪，我既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对自己做出认为对的决定而后悔，也不理解方小北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强烈。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在我还没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时，方小北就走了，头也不回的上了车，我甚至都没能好好的看她最后一眼。
……
我独自一人坐上了飞回上海的飞机，我瘫靠在座位上，眼神无力的望着窗外。
这种痛苦与我之前经历过的都不一样，我不断的安慰自己，方小北跟我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生来就在罗马，她应该拥有更耀眼，更富有诗意的生活，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在她真正的成熟以后，她会理解我今天所做出的选择。
同时，我也在反思自己，难道我真的就一点错都没有吗？是任性的方小北不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吗？
理性告诉我，我没做错，哪怕是不被理解，被怨恨，我也做了一个发自心底希望她好的决定。
感性却告诉我，我错了，我错的一塌糊涂，我辜负了一个对我没有半点怀疑的女孩的信任，我彻彻底底伤害了她的心。
思来想去，这一切对我来说又没有了意义，孰对孰错又能怎么样呢？方小北去国外已成定局，就算后悔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就像那个店主一样。
唯一的遗憾就是，我和方小北彼此的人生以后可能都不会再任何交集了，我也无法见证她今后的人生会发展成什么样，这很遗憾，非常遗憾。
我打开手机，点开了我俩昨天在路灯下的那张合影，她笑的真好看，如果她能一直这样笑下去就好了，如果她与我分别时也是笑着离开的就好了，但转念一想，她恨我好像也不错，恨一个人就想拼命的忘了那个人，至少她不会被名为“思念”的情感所折磨，我做到了让她恨我，这股恨意就做为我送她的最后一份礼物吧。
再见了，方小北，这次彻底再见了。
……
夜深，飞机落地。
残缺的灵魂拖着我的身体和行李箱走下了飞机。
我有去处，是那间和方小北共住了两年的出租屋，可看着繁华的夜景，我又一次涌起了那股无家可归的失落感，蹉跎半生，又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了。
听着街上的喧嚣声，我点上了一支烟，然后因为空虚寂寞，从兜里拿出手机，我点开了张欣桐的微信，发了一句“我回上海了”，这个与我纠缠不清的女人，她是治愈我灵魂的一剂良药，也是我现阶段的动力。
很快她就回复了消息：我还在上班，你要过来吗？
没等我回复，她接着又发来了一个地址。
我会心一笑，她很了解我，她知道我一定会过去，我索性就没回复她，在这样一个满是欲望的城市里，遇见一个很了解自己的女人是很难得的。
我把烟头踩灭，挥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