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杨章的暴怒,承庆公主却只是冷笑对之。
“混账事?皇兄认为承庆做了什么混账事?是没有经过你的同意离开你的府邸还是和裴少逸一起被你发现了?”
“你——”杨章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还仍旧不知悔改甚至没有一丝羞愧之色,怒极之下当即扬手便挥下了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在室内显得格外的刺耳。
承庆公主或许没想到杨章会对他松手,因而没有来得及躲开,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个巴掌,而白皙无暇的面颊在巴掌落下之后很快便浮现了一个五指印。
抬手抚了一下发疼的脸颊,承庆公主仍是冷笑连连,“皇兄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该可以离开了吧?!”
杨章也是气极了之下方才动手的,这巴掌打下了之后,心里也是有些后悔,可他却没想到承庆公主仍是未曾有所收敛,那丁点悔意当即便消的一干二净,“好!好!很好!”一连说了三个好之后,杨章阴沉着脸一字一字地道:“今日之事你最好祈祷不会泄露出去本分,否则……”
“否则?”承庆公主打断了他的话,“否则便会破坏皇兄的计划吗?”
杨章眼眸圆睁。
承庆公主放下了抚着面颊的手,冷笑地看着眼前的杨章,“自小,承庆便很崇拜皇兄,即便皇兄在父皇面前处处不如杨衍,可是在承庆的心里,你便是最出色最好的一个,甚至比父皇都要出色,可我做梦也没想到最后出卖我的人,将我当做棋子的人,竟然会是我最崇敬的皇兄!自我懂事以后,我最担心的便是父皇会将我随意许人,将我当做货物一般送给别人,可最后,这样对我的人不是那个一直厌恶我的父皇,而是你!”
“你——”
“皇兄真的以为我在深宫之中便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吗?”承庆继续冷笑,眼底似乎要隐藏着一丝的凄然,“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兄难道真的以为可以隐瞒我到尘埃落定的那一日?!”
杨章面容开始扭曲,可不知为何却没有开口怒斥。
“在大皇子妃进宫来请我出宫散心,说是皇兄担心我心情不好,让我散散心之时,我真的很感动,即便世人在背后笑我,即便父皇对我冷漠如陌生人,但是至少皇兄还关心我!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到皇兄让我出宫散心,所谓的担心,关心,都不过是借口!威远侯府是吧?皇兄的算盘打的可真精!”承庆公主的话几乎是一字一字地从冷唇之中迸出。
杨章面容扭曲了半晌之后,也没有否认或者掩饰,“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便安安分分,今日之事我会处理干净!”
说罢,便拂袖离开,不欲与承庆公主继续相争。
或许是心虚,也或许是还念着一丝兄妹之情。
承庆公主却不愿意作罢,“皇兄便这般肯定承庆只能乖乖地任由你摆布?”
杨章转过身,面色也冷凝了下来,“你或许觉得皇兄在利用你,可是承庆,听我的话嫁去威远侯府,于你来说也是一个好归宿,没错,这桩婚事我是可以获益良多,可是你也别忘了,我好,你方才能够好,若是我出事了,你以为你这个嫡出公主能够好到哪里去?若是杨衍继承了皇位,你将来会好过?承庆,当日琼林宴上为何裴少逸胆敢那般对你?只是因为他不愿意背弃婚约?不!那是因为天下所有人都很清楚你在父皇的心里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卒子!即便违抗了父皇,父皇也不会为了一个卒子而弃了一个有可能成为大隋栋梁的人才!若是当日裴少逸婉拒的是齐贵妃所生的皇女,甚至是承安,父皇也不可能这般轻易便揭过去!你也不好好想想,裴少逸不过是一个新科状元,而如今适婚的皇女有三个,为何父皇独独选你?因为他看重疼爱你?”
话到了最后,几乎是尖锐讽刺。
承庆公主没有说话,只是面容却绷的厉害。
杨章继续道:“母后一直说你聪慧,这些道理你大可好好想想!还有,今日不管你是故意去见裴少逸还真的只是偶遇,往后,你若是想过上好日子,便不要再与裴少逸扯上任何关系!和一个有妇之夫,曾经折辱过自己的男人纠缠不清?你也真敢做!”
说完,便想不愿意继续浪费口舌一般,转身便离去。
在出去之后,还传来了他怒声的下令。
“好好照顾公主,莫要离开她半步!”
随后,便是一群婆子丫鬟的回话。
而在室内,承庆公主面无表情地坐下,手一直扣着椅子的扶手,紧紧地扣着,手指上几乎已经发白,泛起了青筋,仿佛欲将扶手给掐碎了一般。
“公主……”跪在地上被吓得面无人色的长音怯怯地开口。
承庆公主扫了她一眼,眸光极为的阴鸷。
长音浑身顿时一颤。
承庆公主没有开口训斥,而是像是自言自语地缓缓说着,“很好!很好!很好——”
一字一字,仿佛溢满了极深的恨意。
长音看着主子渐渐狰狞的面容,更是惶恐,她无法猜透主子心里如今在想着什么,甚至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付大皇子。
是的。
长音的心里的确有着这样的担忧。
即便他们是亲兄妹。
承庆公主的性情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好,那般软弱,即便是她最亲的人,若是她下了决心也一样不会轻饶。
可大皇子也说的没错,若是大皇子出事了,公主也不会好过。
长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怯怯地开口相劝,“公主……大皇子也不是故意要打公主的,他只是关心公主……公主莫要……”
“去探探,裴府有什么消息传来!”承庆公主却打断了她的话,不是大发雷霆,而是说起了根本便和如今气氛相符的事情。
长音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承庆公主冷笑道:“怎么?本宫如今还未沦落到任人作践的地步,便已经使不动你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长音连忙道。
“那还不快去!”承庆公主尖锐的叱喝随之而起,隐隐见似乎有些歇斯底里。
长音不敢抬头去看主子,忙应了声之后,便退了出去。
室内,最终只剩下承庆公主一个。
孤零零地坐在了那珍贵的楠木雕花镶金大椅上。
“别急……别急……”
许久,寂静中溢出了两声低喃,声音虽轻,却瘆人。
……
此时,在镇国公府后院罗老夫人院子的小佛堂内,气氛也是同样的诡异。
便在不久之前,温丽华对荣华的那一番话原原本本地传回了罗家,传到了罗老夫人的耳中。
小佛堂内檀香寥寥。
佛像在佛龛之内,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普度众生。
罗老夫人一身暗色素衣端跪在了佛龛之前合着双眼,一手敲打着木鱼,一手转动着佛珠,嘴上念着大悲咒。
而就在他的身后,一身月白色锦袍眉宇沉静的罗恒静静伫立着,合着眼眸,仿佛入定了一般。
整个小佛堂内,除了木鱼声以及念经声,便无其他的声响。
气氛,没有被佛经洗涤,反而越发的沉郁。
直到了一篇大悲咒念完,罗老夫人方才睁开眼睛,停下了木鱼声。
而随着木鱼声停下,罗恒也睁开了眼睛,双眸幽深不见底。
“事情你也知道了吧。”罗老夫人轻缓开口,似乎带着叹息。
罗恒应道:“是。”
罗老夫人抬头看着佛龛内的佛像,“你打算如何?”
“商贾贱女本就不可信。”罗恒淡淡道,“此事孩儿早在孩儿预计之中。”
罗老夫人沉默半晌,随后方才继续,“血玉如意送出,如今又出此事,相信过不久,齐家便会有人上门。”
“娘放心,孩儿知道怎么做。”罗恒仍是淡淡回道。
罗老夫人继续道:“温氏虽是女子,可齐明景深的齐贵妃疼爱,敬懿太后又是齐家姑奶奶,往后温氏出入宫闱的机会必定不少,即便朝中见过辽国太后之人不多,可也不能排除便这般巧就遇上了,温氏的身份,只能在窦家陨灭之后方才有用!”
“娘放心,孩儿都已经安排好了,在第一步计划实行之前,温氏不会被任何人认出。”罗恒继续缓缓道,“即便真的遇上了,这世上相似之人千千万万,谁会将一个商贾庶女与辽国太后扯上联系?”
“最好如此。”罗老夫人继续道,沉吟了半晌,又道:“恒儿,我们可以与虎谋皮,但是不能沦为虎口之下的祭品!”
罗恒垂下了眼帘,“孩儿明白,娘放心!”
……
夜渐渐的沉了。
安国公府沧澜院内,荣华仍旧是坐在了膳桌旁,而膳桌上摆着的晚膳已经凉了,那道油腻的炖鸡上甚至已经结出了一层白色的油层。
可是,齐怀若他仍是没有回来,甚至没有让人回来说一声。
“二少夫人,不如奴婢将膳食热热,您先用吧?”绿荷上前低声道。
荣华抬头看向门外的夜色,嘴边溢出了一抹凉凉的笑,“不了,将菜扯了吧。”说罢,起身离开了用膳的小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