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独独放过那丫头,可非明智之举,若是伴生人真如传闻那般,他日那丫头必定入神窍,不担心日后报复?怜香惜玉,你也不是那样的人。莫非真是为了那丫头许诺的三件事?”
红莲郡至高塘的官道上,有九人徒步行走,说话之人正是万楼。
没有办法,秦恒几人的马全被毒君毒死了。
官道上行出十余里地,所有人只是安安静静前行,沉默寡言。五名阁老本就是沉默之人,话极少。而吴彩霞搀扶着的庄狻话最多,却是被刚才的震撼一幕吓住了,不敢言语。婴儿肥姑娘是话越来越少,什么都藏在心里。
秦恒点头道:“的确。”
“这你也信?”万楼笑道。
秦恒扭头看向万楼背后所背短刀“开天”,反问道:“为何不信?”
万楼无言以对。
万楼想起先前的一幕,忽然唏嘘感叹起来。
他喃喃道:“一剑洞穿山河。”
那应该是魁首前三之一的昆仑奴,最后随手使出的剑招,便有如此威力。要是动用神窍全部实力,该何等强悍。
万楼想着想着,洒然笑道:“此生最后一战,一定要与神窍论高低,这样才有意思。”
秦恒恭维道:“前辈之志,晚辈相信定能实现。观一剑而得裨益,天下唯前辈尔。”
万楼坦然接受。
“马屁精”
庄狻与吴彩霞同时骂道,只是一个在嘴上,一个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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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塘县出大官,这在近两年,是附近十里八乡人尽皆知的事。
先是出了一名官拜正二品特进,现又出了名从二品实权户部侍郎,朝中新贵。
高塘县因此水涨船高,本来籍籍无名,贫穷落后的小县城,一下子成了十里八乡最富庶的县城,官道修通,私塾建立,学供院移址。
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争抢着要将自家孩子送往限定名额的学供院,挤不进去,家境殷实的就会挑选一家最好的私塾,让孩子求学。
以此类推,层层下去。
高塘县在这些稚子蒙童,以及求学才子的推动下,越来越富庶,私塾学塾越建越多。
都说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不是没有道理,这话放在某些时候的确适用。
就像眼下,城西的陋巷之中,一个只有两间破破烂烂土房子的老宅院里,一大一小围着土灶,在一个缺了个豁口的大锅里煮红薯。
院子里四处望去,最能应景的就是那四个字,“家徒四壁”,院子里除了有一小块开垦出来的菜圃,连点多余的制式工具都没有。
房间里更不用说,除了两张老旧破烂的木板床,以及上面放着一盏老式油灯的长短腿八仙桌,两张四脚凳外,再无大件物品。
院中灶台前,一个瘦骨嶙峋,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坐在板凳上,一边往灶洞添柴,一边抹着满头大汗,他笑容灿烂道:“小武,等哥再做半月工,就能攒够钱送你去陈夫子那里求学。”
年轻人口中的陈夫子,是高塘县最小一间私塾的教书先生,也是公认最没有才学的读书人。
蹲在一旁撅着屁股蛋子,晃来晃去的孩子,只有八九岁,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只是皮肤有些暗黄且黑,看上去缺少些精气神,他撇了撇嘴,道:“哥,我就不去什么私塾读书了,你看隔壁的许狗蛋,跟着他爹去做木匠,月俸都有一两银子了,家里都添置了好几件新家具。我也跟着你去做工,等再过几年我就去参军,跟哥一样,杀北域蛮夷,做个大英雄。”
孩子说着说着,就变得眉飞色舞起来,站起身,想象自己穿着战甲,手持大刀,威风八面的模样。
年轻人反手一棍敲在他脑袋上,“狗屁的混账话,醒了没有,你不读书哪能像我兄弟一样出口成章,你不读书去了战场,去了战场……”
年轻人说不下去,他根本就不会教导孩子,一时间有些语塞。
孩子揉着脑袋,小声嘀咕道:“混账话就混账话,为何要加个狗屁。”
再度蹲下后的孩子,一对大眼睛滴溜溜直转,“哥,要不你还是和我讲讲你参军时,经历的大大小小战事,或者讲你经常提起的几个兄弟的故事,还有你常说叫什么恒的那个人,是不是真像你说的,家里头有个当大官的老子。”
孩子说着说着,差点又要站起身。
年轻人瞪了弟弟一眼,他连忙乖乖蹲好,满脸期待。
年轻人猜中弟弟想要转移话题的心思,只不过他也不介意,提到曾经的人,曾经的事,他也很开心。只是开心之后是什么,他却从未向人提。
年轻人道:“故事就不讲了,一讲的话就停不下来,那就耽误哥做工了,上次去晚了些,刘工头就狮子大开口,扣了我两文钱,可不能再让那吝啬鬼逮着机会。”
“不过,哥可以告诉你,恒哥的确告诉过我,他家里有个做大官的老爹,而且很大很大。”
年轻人还是解答了孩子的一个问题。
孩子道:“那有狗仗人势的马县丞大吗?”
孩子提到这个马县丞,年轻人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比他大。”
孩子只是淡淡“哦”了一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年轻人看着弟弟道:“小武,那狗屁的马县丞再差人来说祖宅的事,你千万别开门,知道吧?”
孩子低着的脑袋低的更狠,也没了刚才的兴奋劲,答道:“知道了,哥。”
这时,锅中红薯煮熟,年轻人起锅,给了弟弟一个,自己用布抱起一个,揣入袖中。
“哥去做工,你别乱跑,等着哥回来。”年轻人将火熄灭,然后便往门外走,他一边回头嘱咐弟弟,一边拉开门闩。
刚出门,与往常一样向右走,忽然,一个白色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并开口说了两句话。
“以前看祖籍登记册时,曾见到你的祖籍高塘,来到这里,就想着问一问,撞撞运气。”
第二句,“还活着,真好。”
当年轻人抬头看清那人面孔,瞬间泪如雨下,哭的像个孩子,“恒哥,我对不起你们。”
院子里听到动静的孩子,躲在门口偷看,那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哥哥哭的像受委屈躲在角落里哭的自己。
孩子心中隐痛。
这座宅子里的一对兄弟,曹小二,曹小武,白衣年轻人秦恒。
一个久别重逢,故人相见。
一个初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