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籽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的虎丘城,没有大雪纷飞,银装素裹的瑰丽壮观,只有如女子般淡妆轻抹的别样韵味。
大庆王府,议事殿。
连门外哨岗的王府铁卫,都能听到里面已经吵翻天。
殿内三十三把交椅,除了那面“御清风”匾下的正中主位空着外,其他交椅上全都坐着人。
中间那把交椅除外,剩余三十二把交椅分四纵列,以主道为分割,两两正对。
从分布位置来看,当然是离中间那把交椅更近的两纵列地位更高,事实也的确如此。
殿门左手边第一列的第三把交椅上,一个脸上有一深一浅两道伤疤的魁梧汉子,眼珠圆瞪,频繁拍着左手边的茶几,骂骂咧咧道:“这他娘的不是卸磨杀驴是什么,李旻老儿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挟恩报复大将军,致使大庆王师炎庆军全军覆没在前,即将兵临我大庆在后,这是要一鼓作气拿下损兵折将的庆州啊。”
一样愤愤不平的还有同一列末座,那个骨瘦如柴的青年,他看上去二十八九岁的样子,有着一双斗鸡眼,本应很滑稽的形象,却隐隐透着一股子浓浓的煞气。
青年说话是一个公鸭嗓,他嚷嚷着:“李旻老匹夫手底下所谓的精兵强将,不过是些绣花枕头的太平军,我赵志茂愿请示将军,领一万骠骑……”
与之对面,同样坐在纵列第三把交椅上黑面精瘦的汉子,瞅着说话嗓门最大的二人,不等后一人把话说完,已然撇嘴不屑道:“行了,唐虎,赵志茂,你二人也就嘴上功夫厉害,论战场厮杀,你二人比得过在场的哪一位?”
同样坐在第三把交椅的唐虎,听到对面之人的言语,反而不再拍桌子,他嗤笑道:“你柳郇打架厉害,不也照样在北边中了埋伏,不是我领兵救援及时,你柳郇有八条命也不够蛮子杀的。”
柳郇一听就炸毛了,“唐虎,你能不能不要一说不过我,就把那件事搬出来,你是救了我柳郇一命,大不了以后还你就是。”
“怎么还?”唐虎嘿嘿一笑,故意激将道。
“大不了你唐虎遇险,我……”
柳郇话还没说完,坐在第二把交椅,始终未发一言的郭延廷,直接一拍桌子,怒道:“行了,都静一静,说这些狗屁无关紧要的东西,有何意义,李旻那厮都快要兵临城下了,这巴掌抽在你们这些战场老卒脸上,是不是不感觉痛?不感觉烧的慌?”
闹哄哄的议事大堂,瞬间安静下来,人人正襟危坐。
郭延廷接着道:“诸位若有良策可为将军解忧,又或者觉得自己可以带领大庆军退敌,尽管站出来,我郭延廷就算给他礼敬三杯酒又何妨?”
此言一出,场中出现短暂的沉默。
还是末座的赵志茂站起来说了句,“我赵志茂愿死战。”
然后就见场中除了最靠前的四人没有起身以外,从后向前依次站起,人人都说了句,“我谁谁谁愿意死战。”
坐在左手边纵列第一位的是一个年过半百,体形高大的老者,头上虽然已有少许银丝,可仍然让人感觉精神矍铄,他穿着一身黑衣,冷峻,不见任何皱纹的脸上,始终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
老者是虎骑军将军墨衡义,在这二十八人站起身后,他同样也站起身,转身向着众人一揖到底。
“将军”
众人见此,皆是惊呼。
就连墨衡义对面那个穿着一身赤红盔甲的中年人也连忙起身,喊道:“老墨。”
同坐第二把交椅的两人,更是慌忙站起。
半晌之后,老者起身,神色间不见波澜,唯有声音轻颤,他道:“别无他法,唯死战尔。”
“李旻所领大军,谈战斗,不如我大庆军骁勇善战,谈勇武,没有经历过十二国混战的洗礼,论战力,更是拍马不及我大庆王师,唯一所占优势就在那人数之上。李旻联合另外两位宗室亲王,集兵六十万,三日后将会抵达庆州。”墨衡义缓缓道。
墨衡义说出这番话后,转头看向身着赤红盔甲的中年人,轻骑军将军洛啸林,洛啸林意会,他接着说道:“漠丘之战,李旻故意不支援,致使我十万炎庆军,全军覆灭。而今,我大庆军还余黄龙步卒十二万,白羽轻骑六万,要与他三王合师一战定乾坤。若在东陵大军救援到来之前,便让这三王对我大庆形成合围之势,恐再无力回天。”
洛啸林身旁的郭延廷一听此言,连忙抱拳,自告奋勇道:“洛将军,属下愿带领六万轻骑去阻截武云王,为我大庆夺取先机。”
郭延廷此话一出,洛啸林神色变得异常古怪,而墨衡义古井不波的脸上,更是隐见怒容。
这时,大殿门“吱呀”一声打开,紧接着,有四人缓缓步入大殿内。
居中在前的正是一身粗布麻衣的大庆王秦森,其后是一个蓬头垢面,眉心有颗红痣的老头,再之后是一个脸覆白纱的女子,最后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脸上棱角分明,腰间挎有两把样式奇特的双刀。
所有人纷纷见礼,喊法却大有讲究,家将称呼“主公”,曾随同秦森参与十二国混战的将领,称呼“大将军”,末座流又称呼“王爷”。
秦森一一点头致意,最终来到头前正中的那把座椅前,也不落座,而是转身面对这大庆三十二位武将,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
他平静地看着郭延廷,笑道:“郭延廷,又或者应该称呼你为天巡副主事町延,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大庆做得天衣无缝,辛辛苦苦隐藏了十八年,终于要把我秦森要扳倒了。”
郭延廷听到庆王喊自己,立时笑容满面,可听到下一句话,脸上表情又瞬间僵住,片刻后,他惨然一笑,“原来大将军早就知道是我,可我不明白,大将军为何要留我到现在?”
“因为我也要从你手里得到消息啊。”秦森依然笑道。
郭延廷脸色微变,他的目光立马向对面第七人瞅了过去。那肤色偏白的青年,连忙低下头。
“现在之所以来跟你秋后算账,是因为你把我想要带给李旻的消息带到了,十八奴离开我身边,李旻攻我大庆,一切朝着我谋划的方向走,得感谢你。”秦森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