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的那位传奇老人走了,常年喊着“主人”的虬髯客也离开了王府,辉煌依在的无梦大雪楼,少了藏器三千,神兵五柄,守阁老三位。
虬髯客黎春城,离开东陵王府,履一诺,为两事,行万里。
浑身虬劲,长髯顺两鬓直下的黎春城取下头上的斗笠,他望着此刻是一张年少的脸,开领绿胡袍,身背长剑的青年,只说了六个字,“龚猛,多年未见。”
绿胡袍青年闻言,扯了扯嘴角,不满道:“什么龚猛,我叫龚高瞳,当年你那位主人一怒之下将我流放万里时,这世间就再没什么龚猛。再说了,这里的人都知道,我乃前龚氏族的嫡系子弟,与那劳什子的龚猛有何关系,虽然我们同姓龚,但也不能一个随便姓龚的,我就认爹吧?”
黎春城没有理会青年的胡说八道,他看着青年,老茧丛生的右手,从怀里摸出一叠厚厚的糙纸,随后冲那青年甩了过去。
青年无动于衷。
周身“势”被压得节节败退的三位府主,听着二人的对话,是一头雾水,什么主人,什么流放,什么前龚氏族子弟,越听越混乱。
慕容垂实在忍不住,插话道:“你到底是何人,若是前龚氏族人,有如此实力,为何我慕容垂以前从未听过你的名讳。整个黄葫六滩能与你之实力匹敌的恐怕只有大府主,何以有如此实力,在我部默默无闻?”
青年背后长剑陡然出鞘,将悬停在自己身前的一张张糙纸刹那绞的粉碎,随之归鞘。
黎春城口中的龚猛,自称龚高瞳的青年,无视所有人,他一脸怒容的盯着虬髯客,“二十三年了,既然是带话,为何不用嘴说,他死了,你黎春城也哑巴了吗?”
黎春城平静道:“那些都是主人二十三年写了没有送出的信,给你写的。”
青年的脸色猛然变得煞白,他的一双眼睛变得通红一片。
黎春城站在那里,又道:“主人临死,关于你只说了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背剑青年眼巴巴地看着虬髯客,显然很想知道说了什么。
黎春城缓缓道:“主人说,委屈龚猛了。”
青年闻言,“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他半跪在地上,双手去揽那些糙纸碎屑,嘴里不停重复一句话,“为何不早说,为何不早说……”
这一刻的背剑青年,哭的像个孩子,满腹委屈埋怨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台下,那个长得差强人意的姑娘,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手不停揪银狼幼崽的头顶那撮灰毛,已经将那小家伙揪的秃顶了。她的思维点有些跳脱,喃喃道:“怪不得我爹说,高手都有怪癖,一点都没错,萍水相逢让本姑娘遇到的高手,原来习惯扮嫩装痴。”
乔卉想着想着,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海玺望着台上不明来历的二人,心思比身边另外两位府主要想得更多,如此两位存在,居然称呼另一个人为主人。这天下间,能被这等尊称的有几人,是神窍境存在,抑或是地位高至天下绝巅的人物,这就耐人琢磨了。
要是北域的天下共尊大蛮王,有这么两个人在身边为奴,他海玺当然觉得无可厚非。可这二人明显不是北域之人,那么南阙王朝可以有如此身份,让这二人自甘为奴的人物,能有几人。曾经的大庆王,白罱城的那位已死的老皇帝,护疆城的燎焰城主,东陵的那位传奇老人,巨渊底剑术通神的女剑仙……屈指可数,海玺心中能想到的人,仅仅七人矣。
正当这位府主在心中推敲这来历不明二人是出自哪方势力的可能性,忽然就感觉自己三人与之二人争锋相对的“势”被切断,一柄冷幽的长剑,一剑斩断三股纠缠不休的武势。
他三人更是被余波震的向后倒退数步。
三人齐齐看去,只见背剑青年依然半跪在地上,长剑出鞘又出鞘只在一念间,他双目赤红,望着三人,以近乎命令的口吻对着三位府主说道:“海玺,慕容垂,甄广复,带着其他人离开,我与他之间的事,与黄海城无关,要一个交代,事后我自会去给你们大府主一个交代。”
海玺三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又做不了主,实力不如人,可二府主南宫玉蝶,那脾气火爆的娘们,也不是个能善了的主,就这么退走,还不定会有什么下场。
但这青年有如此实力,又对他几人说话已经算得上客气,给台阶了。若再不知好歹,那就真的要大战一场了。而三人又明显感觉到己方三人只能与青年两人中的一人对敌,且还会处于下风。但这两人又给他一种面不合,心却合的感觉,若真是交起手来,大府主不在,就算其他二位府主齐至,也不是对手。
当这三人心思各异,骑虎难下之时,这时候,一个悠扬婉转的声音远远传来。
“黎春城,另一个不管你是叫龚猛,还是龚高瞳,你二人在点奉台胡闹,坏了我黄沙城的规矩。时间可以给你们,但只有半个时辰,处理私事恩怨。我南宫玉蝶在城主府等着,你二人必须给我黄沙城一个交代,否则我城将不计代价,留下你二人。”
“另外,我城大府主也在赶回的路上,他与二位是同等阶的存在,你二位大可掂量,一而再而三僭越我城规矩的代价。会与高头压冗长,谁知海深用尺量。南宫玉蝶在城主府等着二位,其他人速速离开。”
这番话里有话的言语,远远传来后,却不见人的踪影。
虬髯客黎春城望着城主府方向说道:“应该给个交代。”,他的脚下轻轻一踏,混金黄土铸就的高台当场四分五裂,他又道:“城主府,会去的。”
周围围观的族人,听到南宫玉蝶的名字,好似听到了瘟神一般,纷纷四散逃离点奉台,可想而知,这个名字在黄葫六滩的威慑有多大。
拾起碎屑小心捧在手中的龚高瞳,望着台下没有离开的姑娘,轻声道:“高手也会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