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收了四十两金子的钱金花,立马忘记了先前数瓜子数量被打断的那点不愉快,这看菜下碟,又称宰肥羊的绿栈立项,是钱大老板自己的潜在规矩,凭眼力识肥羊,坑得着坑不着,都是这一锤子买卖,被人识破了,大不了还是收二两银子夜宿钱就是。
心情大好,一方面因为收了四十两金子,又宰了四只肥羊的“壮举”,一方面是她发现自己对那公子哥的判断失误,这就更让她开心,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物事。
开在鬼赤山的这间绿栈,人烟稀少,跟城池繁华完全不搭边,这对于天性好动的钱金花来说,是一件十分无趣的事情。因此,钱金花只得在这无趣中寻找乐趣。最终,她找到的乐趣就停留在观尽人性上面,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至诚至信,投桃报李,升米恩斗米仇等等,这都成了她每日的佐酒菜,乐趣所在。
五人一同上了二楼,作为今日的第一批客人,二楼八间厢房,钱金花十分大度地任君挑选,反正这些人只要了两间房,那红衫女子一间,衣着光鲜亮丽,长得不好看的年轻公子,与那对父女,三人只要了一间。
曹冰所选,左侧尽头第一间厢房。胡幽见此,立马选了曹冰的对面一间。见自家少爷这般所为,妙龄少女又是朝那红衫女子狠狠瞪眼。
曹冰视而不见,推开房门,人影一闪进入,然后直接关上房门。
想要说些什么“再见”之类言语的胡幽,话到嘴边,又生生给咽了下去。这样的尴尬场面,经历的多了,胡幽也不再觉得尴尬,干咳了两声,两手背负身后,往自己所选厢房走去。
钱金花这位绿栈掌柜,很不自觉地跟着胡幽一行步入房间。
当胡幽三人终于发觉厢房内多了一人,除却少女满脸怒色之外,其他二人,皆无半分讶异。
胡幽坐在房间中央的圆桌前,笑看着已经娉婷落座的钱金花,脸上神色与之前故作江湖老手的感觉,大相径庭,此刻是真的淡定,淡定的让人觉得可怕。他摸了摸茶壶,感觉还有些温热,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然后一脸满足之色地说道:“钱夫人,还未到深夜,此刻来访,有何贵干?”
钱金花“咯咯”一阵娇笑,“殿下,一趟南阙往返遍找到了心仪的女子,真是可喜可贺!”
此言一出,站立公子哥身后的那名中年汉子,蓦然变色,罡气瞬间释放,气势如排山倒海压向那绿栈掌柜,原本展露给外人看的二品脱胎境,在这一刹那,几近神窍境。
与此同时,那位先前好似为了自家公子与人吃醋的少女,猛然张口吐出一条透明白练,如水中游龙,击向钱金花的脑袋。少女的修为,也由四品锻心境,刹那攀升至化境中期。
二人这般骇人的威势,却被低头喝茶的钱金花,轻弹了一下茶杯,无尽道韵溢出,转瞬化解。
出手杀招被人轻松化解的少女,身形瞬间移至公子身边,她盯着满面笑容的钱金花,言语不无讥讽道:“钱金花,钱夫人,你这位神窍大能,连神窍分身都在岩山被人给斩了,还好意思在我家公子面前耀武扬威。”
原本低头品茗,神态自若的胡幽,在听到少女这句话之时,微微变色,他抬头看着少女,斥责道:“倌沙,休得胡言。”
说罢这句,他连忙看向钱金花,道:“钱夫人,倌沙心智不成熟,还望……”
然而为时晚矣,不等胡幽把话说完,钱金花已然出手,她又轻弹了一下茶杯,杯中水,陡然间窜出一粒花生米大小的水珠,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细分颗粒,以一化万,瞬息之间,凝为一只大手,朝着少女当头压下。
这一水珠大掌凌空而来,倌沙想躲也躲不及,只能硬抗,却不料这凝聚神窍之威的大掌,夹杂无尽天道之力在其中,将她压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倌沙满脸通红,眼中屈辱之意不尽言表。
钱金花接着又是虚空一掌,将那中年汉子逼退,然后俯身瞅着跪在地上倌沙,眼神满是冷色,道:“胆敢对神窍存在出言不逊,这算是小惩大戒,今日看在你家殿下的面子上,我饶你不死。再有,一具实力最弱的老年化身被斩,等于斩了本尊的心病,本尊求之不得。你这小辈,不懂修行,就少言多吃屎。”
这样的满口污秽,实在让人难以想象是从一位神窍存在的口中说出来的。
胡幽丝毫没有掩藏脸上的不悦,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任何的一个细微动作,都逃不过其法眼。
过了片刻,胡幽脸上神色微微好转,主动给钱金花倒了杯茶,慢悠悠道:“够了吧,钱夫人。”
钱金花微微一笑,“殿下都发话了,我就算想不够也不行啊。”
收势,散去天道之力的钱金花,毫不在意那二人杀人的目光,端起胡幽给自己倒的那杯茶,又放下,不等胡幽给出回应,她转而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可知道自己心仪的这位姑娘是何人?”
那模样,十足一个市井坊间说人是非的小家妇人,聚在一起,就是说些个东家长西家短。
胡幽低头喝着茶,并说道:“自然知道,东陵那位传奇老人的孙女,捡来的,东陵第一美人,曹冰。”
钱金花满脸震惊,“殿下真的知道?”
胡幽刚要说:“这还有假?”,然后猛然意识到什么,于是连忙问道:“难道还不止这些?”
钱金花缓缓道:“她姓曹?”
胡幽猛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幽都五大世家之一,曹家之人。”
钱金花点头又摇头,“是,不过也不是了。从小被丢弃在南阙,故意设计被那位传奇老人捡到的曹冰,本来是南北之争格局中,作为一招暗棋的最终子,但其身份早就暴露了,那位传奇老人,对她的底细,一清二楚,却并未为难她。之后,当曹家联系她之时,她已经不认自己是曹家之人,只说自己只有一个爷爷,叫祝袤。”
胡幽道:“无可厚非。”
随后,他猛然想到什么,又问道:“那她这趟要去幽都?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