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醉楼二楼甲字号厢房。
面前醇酒,身侧美人,当面冠如玉的连如玉见到推门而入的那个白衣年轻人的时候,他举杯自饮,洒然笑道:“功亏一篑,徒劳一场。”
秦恒笑着走到桌前,在连如玉对面的位置坐下,虬髯客就站在门口,没有进入。
此时的林墨烟在见到那个自己从前无比憎恶的年轻人的时候,眼下是有些欣喜的,自己心仪的男子每走一步都是那般的运筹帷幄,比如投靠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今天一天就赚的盆满钵满。
然而两人接下来的对话,让她始料未及,心弦差点崩断。
秦恒落座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后,接着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反扣,他平静看着对面的连如玉,问道:“这么做,为了什么?是不甘屈居人下,还是皇甫中庸给的条件丰厚,让你不忍拒绝,又或者说你从一开始与我立下约定的初衷是想要做这荒城之主,只不过没有明说,怕我觉得你野心太大?若是如此,你大可明说,我未必就不同意。”
连如玉没有说话,又自斟自酌一杯酒水,在她身旁的林墨烟听着年轻人那话,先是满脸茫然,不晓得这话是什么意思,一番细细咀嚼后,继而面色大变,满脸不可置信。
秦恒看着这个美名远播,心仪连如玉的女子,声音平淡道:“想不明白,是想不明白你的阁主为何会另择“明主”,还瞒着你?还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一颗芳心错付?”
“不会的,阁主他从来没有……”林墨烟急忙就要帮连如玉辩解,却见连如玉摆摆手,放下酒杯,看着对面的白衣年轻人,笑着道:“不愧姓秦,连如玉佩服。”
林墨烟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脑中一片空白,呆呆站在那里。
连如玉没有去管林墨烟什么样,他继续与秦恒说道:“只不过为何是皇甫中庸,而不是我牵线搭桥搭上了霞光曹氏的现任家主?要知道何中韫的出现,可是和曹氏剑甲供奉在一起。”
“因为在你连如玉心里,曹氏比不上皇甫中庸的鱼漏底。所以只有可能你先牵上了皇甫中庸这条线,然后他给你出谋划策,让你和霞光曹氏搭上线。”秦恒答道。
连如玉大笑着,那目光看着对面的年轻人,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良久,他的笑声才有所收敛,又大口饮尽一杯酒,将杯子重重磕在桌子上,朗声道:“正解。”
继而他又问道:“公子是何时发现连某的破绽?”
秦恒摇头道:“你什么破绽都没露。”
连如玉微微感到不解,“那公子是如何断定……”
不等他把话问出,秦恒就解释道:“大佛寺你故意派余嬷嬷和何中韫帮着我围杀那位书徒方寅,其实那会儿的方寅是皇甫中庸的弃子,只作为投石问路。而你刚好利用这一茬设个围杀局,换取我的信任,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连如玉苦笑道:“原来那会儿公子已经笃定我与皇甫中庸牵上了线,连某真是可笑,还以为自己做的有多高明,结果居然连公子一眼都瞒不住。”
秦恒接着说道:“不知道你是否还还记得我在浩淼城春风楼与你说的那句话?当时在酒桌上,我问你为何要投效于我,你没答,我说待你想说时再说。”
连如玉说道:“记得,公子那时坦诚相对,连某却藏藏掖掖,属实是小人行径。”
秦恒摇头道:“确切来说,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未必真心想投靠于我,只是矮子里面拔高个,权宜之计罢了。”
“公子的意思是说,连某之所以选择投效公子,是那时的不得已而为之,眼前所见大山最高的那座就是公子,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权益保全,权衡利弊,攀个高枝。只待更高更大的一座山出现,我便会义无反顾的转投其他阵营,是不是这样的一个说法,表达更为准确?”连如玉笑着补充道。
秦恒眼帘低垂,双手在桌面上对指敲击,“我给过你机会,从老唐的口中说与你听的。”
连如玉一愣,旋即问道:“何时何地?”
秦恒抬头先是看了一眼林墨烟,继而看着他,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眸,如深潭幽水,古井无波,缓缓道:“天香酒楼,那句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
连如玉登时变了颜色,苦涩笑道:“公子真是高,怎么想连某都没能从这句话里听出弦外之音,哪晓得是公子竟然在给连某机会,让我重新选择,连某辜负了公子的一片良苦用心。”
秦恒缓缓道:“在藏星北斗楼见到你身边的何中韫,我曾对我所猜想的你与皇甫中庸牵上线有所密谋这一笃定想法,产生了动摇,那时我在想莫不是我想岔了,这不过是你连如玉放出的烟幕,真正想要牵线的是那座藏星北斗楼幕后拥有者的主子,霞光曹氏。
但仔细推敲,从你在城外的刻意表现,在往前推的一些细枝末节,比如那位余嬷嬷在浩淼城的细节披露,整个事情的前后串联,于细微处见真章,也就不存在我想岔了这一考虑,就是你连如玉与皇甫中庸牵上了线,他答应了你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他给你什么,两个人一拍即合。”
连如玉轻轻拍掌,“连某输的心服口服,这辈子没那么服气过一个人,就连那位鱼漏底掌舵人都不行,公子是第一个。”
秦恒道:“这话在我听来,并不觉得荣幸。”
连如玉回到最初年轻人的提问,他说道:“公子说的那些不甘屈居人下,给予的丰厚条件,做这荒城之主之类,都不是连某要的。”
“哦”,秦恒轻轻哦了一声,然后道:“那敢问连阁主想要什么?”
连如玉没有说自己想要什么,只是轻轻笑道:“估摸这会儿公子在心里大骂连某不识抬举吧。”
秦恒嗤笑道:“连阁主未免自视太高,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人生的过客而已,值得我秦恒去骂。”
这话说的十分诛心,但连如玉却表现的不以为意。
他最后喝了杯酒,站起身,正了正衣冠,洒脱道:“公子准备如何处置连某?”
秦恒还没有说话,意识渐渐恢复清明的林墨烟猛然跪地,“砰砰砰”的磕头如捣蒜,几下下去,额头已经磕破一大块,鲜血流了整张脸,她泣不成声地对那白衣年轻人求饶道:“秦公子,请饶连如玉一命,小女子愿意代他受罚,纵死无悔。”
连如玉一脚踢开脚边跪伏,向那白衣年轻人为他求饶的女子,怒道:“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