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老道身形消失到现身,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山神庙中除了秦恒以外,其他人无一察觉。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庙中秦恒三人审问那对中年“夫妇”,突生的变故所吸引,包括小姑娘与池嘉青。
两个小家伙眼见赫连海手起刀落,便是一颗人头落地,被这一副血腥场面给吓坏了,小脸煞白,身体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之前两人是被这些江湖血雨腥风所吸引,忘了师傅的存在,这会儿是完全被吓傻了,不记得有瞎眼老道这么个人。
池嘉青突然记起昨夜见到的那颗男人的人头,死相凄惨,比之这女人的样子,更加恐怖,小脸不禁变得愈加煞白。
眼前天色已经是灰蒙蒙的,不依靠闪电划过长空的短暂间隙,都可以看清楚庙中每个人的表情样子。
池嘉青一眼便将那个女人双目圆睁,瞳孔放大,满脸难以置信,透着丝丝惊恐的样子,深深印入脑海中,转而不自觉又去搜寻那颗男人的头颅,欲作对比。
孩子的心理便是如此,怕,但好奇。
站在池嘉青一旁的小姑娘袁红倩,要比池嘉青神色镇定许多,小脸虽说与池嘉青如出一辙的煞白,但是灵动漂亮的双眸中,并没有多少惊恐在里面。
然而,这只是表象,从小姑娘紧抿双唇,双手拳头紧握,身体颤抖的幅度来看,袁红倩明显是强自镇定,在抑制内心的恐惧。
小姑娘此时心里在反反复复重复一句话。
“我是小师姐,我是池笨蛋的小师姐,我不能怕。我是小师姐,我是池……”
作为比池嘉青入门要早些时日的小师姐,袁红倩绝不容许自己在这个笨蛋的面前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害怕。
袁红倩还有些想不明白,明明那么和颜悦色的一个人,刚才还和和气气,满面笑容地赠送自己和池笨蛋礼物,转身便能眼睛都不眨地吩咐属下杀人。
尽管她知道是那女人有错在先,但是这般轻易便取人性命,她还是不能接受。
视人命如草芥,如果这便是江湖,那这江湖也太可怕了。
这是今时今日,一个七岁小姑娘的童心尚在,善心当道的思维。
而那个好奇心大过心中恐惧的小家伙,在这一刻的内心,对这个江湖多是觉得新奇、好奇,甚至在想着,自己若是有朝一日学有所成,想杀谁就杀谁,那该有多威风?
当两个小家伙陷入各自思维,惧意掺杂,想入非非的时候,突然有两只褶皱满布的大手,揽住两人的肩头,将他们轻轻揽入怀中,随后有个温和嗓音出现在两人耳边。
“不怕,有师傅在。”
两个小家伙听到这个声音,顿时面色稍缓,像是找到了依靠,心灵宽慰处,不再似先前那么怕了。
“牛鼻子,我这也算是经历了江湖的腥风血雨,来日再回到并阳州,我也可以逢人就吹嘘了吧。”池嘉青听到便宜师傅的声音后,没来由感到无比安心,甚至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喜色,雀跃说道。
古怀荫笑呵呵点头道:“当然,我徒儿那是面对诸多大奸大恶,武艺超群的匪人,面不改色,怡然不惧,最后单凭气势便把这些人吓退了。”
池嘉青掏出那只赤羊举鼎的仿真铜铃,晃荡了两下,心情大好,冽嘴而笑。他觉得,还是牛鼻子的这个说辞好,要是让他到时候与人吹嘘,不定就是说什么举刀杀人,脑袋落地,没有一点新意,也凸显不出自己行走江湖的无敌风姿。
兴高采烈的想着日后回到并阳州逢人吹嘘的美事,池嘉青有些得意忘形,几息功夫,在原地来回蹦跳了数下,兴奋不已。
突然,池嘉青脑袋里灵光一闪,他猛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瞬间不见,所有动作一停,看向那个满脸宠溺之色的瞎眼老道,瞪眼道:“牛鼻子,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
老道满头雾水,不明白池嘉青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他捋着长须,问道:“怎么是骂你?师傅为何要骂你?”
池嘉青又将仿真铜铃放回怀中,说道:“如果你不是骂我,为何要将我做不到的事情,安在我身上,还什么面不改色,怡然不惧,单凭气势就吓退众人。那些,我能做到吗?你还说你不是借机暗讽骂我?”
古怀荫哈哈大笑,“贫道的徒儿,就算现在做不到,将来也铁定做得到。师傅只是说了个未来的事实,没有借机暗讽骂你。”
“真的?”池嘉青眼珠转动,还是有些狐疑。
古怀荫正色点头,“真的。”
杀了高雪琴,废了石太行的武学境界修为,是秦恒对这一对互相怀有歹心的中年“夫妇”,做的最终决定。
这里面,私心,公心皆有。杀妇人是公心,为世间除掉一个心思歹毒,泯灭人性的败类。
废石太行的武学修为,有私心在里面,行走江湖,与人结怨避免不了,但是时时刻刻被这样的宵小之辈惦记,秦恒觉得膈应的慌。不是因为被一名二品脱胎境小宗师惦记,而担忧此人某一刻跳出来袭杀自己,就是单纯的觉得膈应。
“兄台是说,愿意让我师兄弟把这黄炎八部余孽带回宗门受审,以搜魂之术找到黄炎八部藏身所在。”
吕雪剑听完那位年轻公子所言后,面露惊喜道。
秦恒点头说道:“搜魂可以,但是要与门内搜魂之人讲清楚,一定要慎之又慎,以防这几人身体内被人留有暗手。”
老道出现,那就说明两位神窍大能的斗法已经出现结果,山神庙中险象环生的变故,也已经被秦恒梳理清楚始末,除却两位始作俑者的神窍大能,秦恒无能无力以外,罪魁祸首的妇人已经伏诛。
这群心高气傲的宗门弟子,其实算是招了无妄之灾,不过江湖历练,如此小小的磨难,也属正常,是谓江湖行走的“必经之路”。
回望全局,秦恒做的第二个决定,就是把赞木四人交给吕雪剑等人带走。这之中的用意与玄机,只在秦恒心中。
吕雪剑抱拳致谢道:“多谢兄台大义。”
秦恒一笑置之,转身看了老道那边一眼,便欲离开山神庙。
他刚迈腿走出两步,就听身后少年忽然喊道:“兄台。”
秦恒疑惑回头,问道:“有事?”
吕雪剑眼神明亮,笑容灿烂,手握剑柄,轻轻摩挲,看着他,说道:“之前在下有一段时间,不知是怎么回事,脑袋里空无一片,无所记忆,连怎么到了兄台身边都不知道。”
少年顿了一下,继续道:“不知道在下是否说了什么冒犯兄台的话,亦或者胡言乱语了什么?”
秦恒看着吕雪剑的眼睛,轻轻一笑,道:“哦,是这样啊。小兄弟就说了些与秦某问候的话,然后便被你的那些师兄妹叫去援手,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吕雪剑连忙摇头说道:“在下就是担心自己无意中冒犯了兄台而不自知,既然没有,那便与兄台道一声,山水有相逢,有缘再见。”
说着,他放下握剑柄的手,双手抱拳说道。
秦恒抱拳回礼,之后笑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