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丈量天地咫尺宽,步罡五斗运虚圆”美誉的五蕴山,郁郁葱葱,连绵三百里,在地理贫瘠的北地,可谓风光独秀,一山独高。
五蕴山的“五蕴”二字,取自佛经典籍《心经》里的: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其中立意,再明显不过。
传闻此山被后世人命名为五蕴山,有则故事在其中。
西方佛国,初代圣佛佚迦东行南渡,到北域传扬佛法,首次结缘传扬佛法,便是在此地。
后世流传,那一日,诸佛显圣,佛光普照大地,九天梵音禅唱,久久不绝。
北地贫寒,百姓多灾多难,人们活着,最大的祈望,就是可以简单活着,吃饭得以温饱,合衣而暖,不受苦难。
所以,那日过后,西方佛教在北域多了无数信民。佛道教义广为流传的伊始,便是从五蕴山。
方震有言在先,所以今日即便已经是时近傍晚,入山的江湖人依旧是络绎不绝。有想着觅机缘,寻宝的,也有希冀打破桎梏破境的,更有寻仇的,心怀不轨的……
松林密布的山脚入山口,不时有人经过此处时,会驻足片刻,目光看向西南方位。
在那里,有间摇摇欲坠,仿佛一场大风就能将之刮倒的茅草屋。茅草屋旁,七八步外,有座杂草丛生的小坟包。
此刻,一个八九岁大,浑身脏兮兮,脸蛋黑的像锅底黑炭似的小姑娘,正孤零零站在坟包前,被周遭同龄人丢石子。
小姑娘低着脑袋,一言不发,任由石子砸在脸上、身上,她只是双拳紧握。
周遭人群议论纷纷,有大人的,有孩子的。
“也不知道霸拳宗怎么想的,如此重要之地,竟然让个死了爹娘的小贱婢堵在入山口,碍眼不说,就不嫌这太晦气。”
“听说这丫头命格奇高,九弈龙虎开天源,克死了自己爹娘,可悲不可怜。”
“据说霸拳宗有心驱赶此女,只是又不愿沾染那份因果,这才一拖再拖,不曾想,那丫头蹬鼻子上脸,赖在这里埋葬了爹娘,干脆不走了。”
“我倒是听说,这姑娘是个可怜人,爹娘是北海送渡人,渡人没能渡己,一次带人过海西去,被人途中不分青红皂白打杀了,尸骨无存。小姑娘背后的坟墓,听说只是衣冠冢。”
“要是如此,这些孩子就太过分了。大慈大善之人,一辈子载人渡人,一朝身故,留下个独女,就被人这样糟践,简直太不像话了。”
“……”
众人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这是大人们的言语。
另一边,离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姑娘最近的一小撮孩子,也在指指点点。
“打死她,她是孽障,害死了她的爹娘,她就不该活在世上。”
“我听我娘说,最悲莫过天弃,她这样的人,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我才不管别的,她就是贱种,天生命贱的狗杂碎,就该低人一等,活该被我们砸。”
“好玩,真好玩。”
“你看,她好像还在笑诶,快,砸她,让她哭都哭不出来,还敢笑。”
“……”
小孩子这一波,仿佛找到了莫大乐趣般,七嘴八舌,砸的不亦乐乎。
江湖中不乏有出门游历携带家眷的江湖人,这些人多是有着不俗来历,家世跟脚极其显赫的人物,在江湖中不是有个响当当名号,就是一报出家世,立马会把人吓得屁滚尿流。
所以,尽管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对这些人纵容子女欺凌那位小姑娘的行为感到反感与不齿,也不敢站出来说什么。他们忌惮那些人的身份来历,担心祸从口出,给自己和家人惹来祸事。
遂,他们只敢在心里怒骂这群人,却不敢有丝毫表现在脸上。甚至在这些人中,有人看过来的时候,他们还要回以一个笑脸,姿态摆的要多低有多低。
“住手,还能不能要点脸,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孩子。”
正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坟冢前的小姑娘身上之时,这时候,天空中忽然飞来一把黑色袖针飞剑,飞剑一瞬间划破长空,剑罡如黑虹匹练,刹那将小姑娘身前再度被丢掷而来的石子搅得稀巴烂。
石屑乱飞的瞬间,“恰好”击打在那些孩子的父母脸上。
然后,众人就见一个豆蔻年岁,扎着一个马尾辫,脚上踩着一双红色绣花鞋的漂亮少女,背负着双手,悠哉悠哉的向这边走来。
她边走边说道:“一群小孩子能说是不懂事,没被大人教好,有情可原。可你们这些读过无数圣人典籍的“前辈”,在这里纵容他们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这就是你们从圣人典籍中学到的道理。”
钟闻香目光森冷地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人,不止是那些孩子的父母,还有那些对此视而不见,无动于衷的人,她咬牙切齿道:“要是这样,我就想请问一下在场诸位,为人子,为人父,为人母,不觉得可悲吗?”
钟闻香这话说的十分诛心,在场所有人听到后,当即全都变了颜色。就在有人心中暴怒,就欲出手给那丫头片子一个教训的时候,有人在这时认出了那个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小丫头的身份。
是那水云间客栈里,那对实力深不可测的中年夫妇的女儿。
有人认出了钟闻香的身份,接着就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钟闻香的身份,就被传开了。
原本被一个丫头片子当面羞辱,出手针对,在那堆父母人群里,早已有人怒不可遏,按耐不住暗中蓄势,准备趁人不注意,直接出手了结了那丫头。而今听人这么说,连忙收了心思,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一对拳法宗师的女儿,不管杀不杀的成,对于出手之人的家族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人群窃窃私语之时,走到黑炭小姑娘面前的钟闻香,转头望向小姑娘,一脸同情夹杂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只是还没等到钟闻香的“吧”字落音,她就见到小姑娘猛然抬起头,往右边看去,接着就是满脸喜气地往那边飞奔,边跑边大喊道:“爹。”
另一边,平白多了个女儿的秦恒,望着那个飞奔过来的消瘦身影,只剩下目瞪口呆,刚刚咬进嘴里的冰糖葫芦,瞬间滚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