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红没有搭理那个瘦麻秆,视线在那个年轻人口中深藏不露的“大修士”,与自己打过数次交道的胡一苇的身上来回扫视。
将闻祺与那领来的三人晾在一边的雷红,忽然摸了下其上纹了一朵黑莲的大光头,展颜一笑,说道:“原来道兄才是真正的大隐隐于世,难怪在下每次见到道兄,总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原来如此。”
尽管雷红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口中的“大修士”一说的真假,但是他也确实不想去冒这个险。
眼前形势,光是那个年轻人身边的扈从中,就有两人与自己是同一境界的高手,如果再来一个不知跟脚来历,且很有可能超越二品境的存在,那么自己今日这个自认为运筹帷幄的局面,极有可能会在瞬息间变为一场笑话。
但若是胡一苇不是化境,那就另当别论。在杂货铺这一亩三分地上,雷红拥有绝对的自信,如果不是化境存在向他出手,那么即便是来数倍于他的同境高手,同时攻击他,他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雷红对此心如明镜,所以才会“暂时”服个软,以为弄清虚实。
众人眼中,俨然成为焦点的胡一苇,脸上的谄媚笑容一点点褪去,很快就换了一副阴冷面容,他看都没看雷红,对于他的谨小慎微更是视而不见。他看向那个与自己同行一路,没有看出半点不同寻常之处的青衣年轻人,问道:“是试探胡某,还是笃定?”
秦恒坦言道:“一半一半。”
躲在秦恒背后的小丫头,探出脑袋,轻轻撇了一下嘴,嘟囔道:“还不是因为听了我的话,你才临时起意做出试探。”
在场所有人,皆是修行中人,修行有高低,耳力敏锐程度自然也有强弱。因此,他们中,有人清晰听到了小丫头的这句话,有人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有人心思乱转,根本就没心思关注那小丫头的言行举止。
“小女娃,你的意思是说,是你瞧出了胡某的境界,而非你身前的那家伙?”胡一苇眯起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小黑炭。
秦玉芝慌忙缩回脑袋,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嘴里叽里咕噜地说:“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说,你看不到我,看不到我,要找就找我前面这个冤大头,别找我……”
秦恒回身就是一个板栗敲在那丫头的额头上,用上两分力气的一击,直接把秦玉芝敲的原地蹦跳起来,吱吱哇哇乱叫。
“闭嘴”秦恒冷喝一声。
秦玉芝听到这个声音,立马停住蹦跳和乱叫,她瞪眼瞅着他,眼中饱含着委屈的泪水。
这一刻,小丫头也忘了什么叫害怕了,仿佛要用泪水把眼前这个不讲理可恶的家伙淹死一般。
秦恒未和小丫头解释她为什么会挨这记板栗,脸色冷漠地转身,看向饶有兴致看着这边的胡一苇,说道:“前辈既然是位大修士,想必不会和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吧。”
胡一苇一屁股坐在身后的一堆杂物上,从地上拎起一只做工精致,但却有一丝裂纹影响到该物本身价值的陶制把件,握在手中把玩,他嘴上不咸不淡说道:“小友的意思是不是说,有什么事情都冲着你来,别和你身后的小丫头一般见识。”
秦恒不置可否,只是笑而不语。
此刻,秦恒的心里在分析眼下的局面。
一个领着他们来到这里,还没有暴露底细的“大修士”,目的不明,先前他以为此人是要做局仙人跳,而今看来又不像。
一个跟脚古怪,与上古旁门一脉有牵连的二品巅峰武夫,坐镇此处,欲要将他们所有人一锅端了。
一个躺在地上,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行事作风,后来丢了修为的阴险小人。
再后来进入院子的一伙人,冲院子的主人行礼的瘦麻秆,明显心怀不轨,与前者极有可能已经狼狈为奸。
再有他们一行五人,院子主人将他们视作待宰羔羊,地上躺着的那位曾拿他们当枪使,跟脚不明的那位,眼下对他兴致颇高。后来的一行四人,除了瘦麻秆,另外两女一男,对所有人都充满警惕。
想到这里,秦恒不禁哑然失笑,局面真叫一个乱,连线头在哪儿,都有些无迹可寻。
这个时候,胡一苇忽然泄露了自身气机,展露出令人震惊的气势,半步化境的修为展露无遗,他自顾自说道:“大修士,胡某曾经算是,而今只是个躲在困蛟岛苟延残喘,靠着嘴皮子功夫和手脚力气赚点辛苦钱的苦力罢了。”
胡一苇一边说着,一边从脸上撕下一张覆皮面具,继而露出一张半边脸被重物砸的凹陷可怖的脸。不见右眼,扭去变形的那张脸,寻常人但凡多看两眼,心底立马便会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胡一苇做出这番骇人无比的动作后,接着说道:“胡某真名胡安夜,玉梁州人士,不晓得在场诸位,可有人听过?对了,在下人送江湖名号,“勾魂使者”。”
“什么?”
和闻祺同行进入院中的其他三人中,有个长相只能算是清秀的姑娘,她在听到胡一苇报出江湖名号时,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出声。
就连雷红在听到这个名号之时,脸上神情也有些变幻不定,手上摩挲刀柄的动作变得快了许多,似乎是在斟酌轻重利害。
秦恒没有去看那些人的表情,而是看着那个展露跟脚的魔头,摇头道:“不认识,也没听过。”
胡安夜哈哈大笑,“是啊,现如今的江湖,还有几人记得“云安夜下出桥月,血染江月如彤阳”的壮举,谁还记得我这个早已跌出魔头之列的胡安夜啊。”
秦恒从面前的杂物堆里,抽出一面已经布满铜锈的铜镜,仔细端瞧下,隐隐约约可看到那面铜镜的镜框周围雕刻了一只头颅巨大,颌下两侧生双翼的怪物,只是或许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怪物的模样已经很难分辨。
秦恒低头想要看清铜镜上那只怪物的长相,嘴上随意说道:“前辈能将杀人杀的血流成河,说的这般诗情画意,真乃吾辈之楷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