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拳宗开放灵窟的消息,如席卷大地的狂风,传遍附近八州江湖。但由于只有一天时间,所以能赶来者,除了修为境界高,可飞天遁地的绝顶强者外,剩余能到此的人,多是关赐州及附近两州,希冀可从中捡漏的武人,亦或者一些出门历练,前来凑热闹的豪门世家子、游学读书人。
然而就算是这样,也让困蛟岛一时间龙蛇齐聚,各家酒楼、客栈,甚至是青楼、勾栏,人满为患。岛中心,六街八巷皆能通往的那处最为繁华的图珑街,更是如此。
欢若楼。
一座青楼妓肆建造高达六层,在困蛟岛绝对是独树一帜,声名远播,已至外州。
而其之所以声名在外,盖因其内善以囊括家道中落的豪门千金,将之调-教成床-笫玩物,江湖势力中那些门派衰落,流落民间的仙子、圣女、神女,将之训练成抚琴弄墨的清倌人。
这种独具一格的做法,堪称一绝,让男人们体会到别样思觉、视觉享受的另类欢愉,是欢若楼扬名之根本所在。
今日欢若楼各方豪客云集,迎来前所未有之声势,是因为欢若楼流传出一个小道消息,有位来自潮胥州雁砀山没落宗门的内门仙子,如今的欢若楼花魁,今日要在此举行首次“开仪”。
所谓“开仪”,便是楼内“手艺人”,将这位仙子,从修行中人,改变成抚琴弄墨的清倌人后,首次公开亮相。随后由大家公开竞价,竞得该女子的首次幕后琴音为君弹。
二楼东面,为给客人们羡舞,欢若楼特意设计开辟出了一块架空舞台,顺着二楼东边廊道向外延伸,四个台柱支撑。舞台长八丈,宽六丈,大而不占位,令楼内所有人皆能一窥其上光景。
此刻,那空中舞台之上,一黑色轻纱遮面的白衣女子,跪坐在蒲团上,她的面前是一架造价昂贵至极的弧月古琴。
女子并未曲指弹动琴弦,而是两手怀揣在袖中,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虽是这般,但女子那空谷幽兰的气质,仍是让在场的豪绅富贾心痒难耐,想一探面纱下的真容究竟。
舞台前,老鸨丽娘正侃侃而谈,大致意思在说,相信大家今日所来为何,一定是想一睹我们顾裳姑娘的芳容。顾裳姑娘身为雁砀山紫霞殿的内门仙子,因师门遭来横祸,流落风尘,幸得……
很老套的一番开场白,令各楼雅间与楼下大堂,嘘声四起,吵嚷着别废话了,赶紧开锣竞价吧。
丽娘却是不为所动,笑容灿烂依旧,将那套说了无数遍的开场白,一字不拉说出口。
她很清楚,作为欢场的头面人物,她这么做,是在为幕后主人挣钱,因为这么做,会最大程度吊起客人们的胃口。
丽娘轻拍了两下手掌,示意大家稍事安静,楼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大家都知道,接下来意味着压轴好戏开场。
果不其然,在丽娘轻喝一声“揭面”后,楼上楼下无数人伸长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舞台上的白衣女子,看其揭开面纱的动作。
女子并无矫揉造作的动作,轻轻抬手,将面纱一拉而下,露出一张精致容颜,白皙娇艳的脸庞,杏眼琼鼻,疏淡的两条眉毛如远山秋画,为之平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如秋高登山远望,看惯了远山近景的秋高青绿,猛然看到低矮处的山林楼阁点缀,兀自增色不少。
楼内众人在见到这名新晋花魁的真容后,顿时压制不住的哗声四起,有人忍不住开口竞价道:“三千两,本少爷愿出三千两,请顾裳姑娘今夜单独为我抚琴。”
“三千两就妄想成为顾裳姑娘的幕后之宾,哪里来的土包子,不知天高地厚,我出五千两,诸位,在下来自禹南章氏,还请大家给章氏三分薄面,高抬贵手……”
“禹南章氏是哪根葱,老子不认识,给不了这份薄面。老子就看重了这个位娘子的那份仙气儿,谁他娘的跟老子争,出门之后小心点,老子出一万两。”
“全是一群粗鄙的家伙,张嘴闭嘴就是钱啊钱的,在下大怀书院游学士子任道林,身具举子功名,不知道能否有幸与仙子诗琴合艺,天涯觅知音?”
“滚你娘的蛋,谁给你的自信,难不成就凭你那读书读出来的狗屁自命风流,妄想吃白食。也不看看,在这里,你算老几,赶紧滚蛋,趁老子这会儿心情好,否则一会儿老子脾气上来,把你屎尿屁全给打出来。”
“……”
“两万两。”
正当楼下大堂那些人争的不可开交,面红耳赤之时,二楼西边那间视野最好的厢房中,一个粗犷豪放的嗓音,从珠帘后传出。
楼下众人在听到这个声音,争执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复而又归于嘈杂。
但是,如果有有心人细究的话,就会发现,在这个声音开口后,楼上楼下竟然再无一人开口竞价。
舞台上,丽娘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略显不悦,开口说道:“向西泷,这里不是陇开州,我家公子说了,还请你不要搅局,欢若楼开门做生意,迎接八方客,客选楼,楼也选客,有些人处在可招待,可不招待之间,丽娘已经是破例了。”
“怎么,这意思是,店大欺客,有钱也不想赚了?”那粗犷嗓音,大笑着说道。
丽娘没有接话,视线扫过楼上楼下,说道:“诸位贵客,方才这位客人的竞价无效,大家尽可继续竞价,且放心,不用有任何顾忌,有任何事情,欢若楼一力担待。”
丽娘话音落后,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楼内吵嚷不断,但依旧无人开口竞价。
尽管丽娘的话,代表欢若楼的态度,会为他们担着,但是在座没有人不知道,那间雅间内,说话的那位是何人,陇开州的土皇帝向西泷,何人敢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开口竞价,当真是不知死活。
丽娘的脸色有些阴沉,却也没有好的对策,只希望有人能与向西泷针锋相对,开口竞价,杀杀此人的嚣张气焰。
然而现实却是,又过了一盏茶功夫,楼内还是无人竞价。
这时候,向西泷的声音再次传出,他笑着说道:“跟大家开了个玩笑,向某兴致所至,就凑了个热闹,我无意这类事情,大家继续,就当向某的话是个屁,给放了就好。”
众人闻言,即便没看到那人,也连忙抱拳说着一些恭维的言语。
向西泷此言一出,众人竞价的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目光再次挪移到那名白衣女子身上。
丽娘的脸色总算有所缓和,悄悄松了口气。
却道,那名叫作顾裳的白衣女子,始终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好像一个了无生气的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