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江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叫作“拳高莫出,术高莫用”,而这里那个年轻人竟敢口出狂言道“我见如来,拳高照出”。
如来是谁?
佛道之主。
涅盘重生,自渡光阴长河,成就无上佛道金身,开辟三千世界之莲花世界,散九千九百渡世经于世间,开创佛门,乃佛门信徒僧众之信仰……
这便是后世佛史记载的关于那位佛祖的种种神迹。
“施主口无遮拦,可知我佛如来钵观人间,忧世人疾苦,渡化世人,是为大慈悲。洒家为佛门行者,当渡魔向佛。”
须空往前踏出一步,仅仅是那一小步,护体金身光罩,便和对方的拳罡碰撞在一起,在两人身前激起一连串绚烂火花。
秦恒一个纵跳窜出,身形如臂有千斤之力的箭手射出的离弦箭,硬生生撕裂老和尚的金身光罩,落在他面前,二话不说,递出第二拳,这一次,秦恒直接朝着老和尚的脑袋招呼过去。
人人都说佛门护体金身,先天立于不败之地,秦恒今日就偏要试试看,是那位创出无往拳的前辈宗师在秘籍上开篇所言的豪言壮语,叫嚣着“吾之拳,摧城开山掀海,拳出无往”厉害,还是佛门功法的不败金身更胜一筹。
然而秦恒这一次的递拳,没能如愿以偿落在实处,老和尚探手化掌,挡住了秦恒这一击。两人就这么保持一人拳在额顶,另一人反手格挡的古怪姿势。
秦恒讥笑道:“我还以为大师要渡魔成佛呢?”
须空浑浊的眼睛里,在这一刹那精芒乍现,夹杂着若隐若现的戾气在其中,已经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他运气到掌,将那年轻人的拳力化为无形,随之脚踩莲花阵,在那年轻人周身奔走。
很明显,这老和尚动了真火,不再顾忌什么佛门高僧的风范,准备动用金刚怒目反击。
秦恒见此,故意言语相激道:“大师为何要自称洒家?洒家是个什么称呼?有何深意?为何我没听过?”
“那是施主孤陋寡闻。”
秦恒的眼中,只见到一个白色残影在之四周奔走,耳边一个苍老的声音回荡。
他满脸戏谑的表情说道:“大师这就要撕破脸皮了,不再维持维持高僧风度。”
“施主执念太深,若长久不除,必生魔障。我佛慈悲,感念渡化,渡化不成,怒目除魔亦是大慈悲。”须空义正严辞道。
“大师张口闭口佛门禅理,可知无耻二字怎么写?”秦恒眼神冰冷,脸上满布讥讽,问道。
无人应答。
秦恒自顾自说道:“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不知人间有羞耻。”
说罢这句,他蓦然间朝东南方位挥出一拳,这一拳,凝聚出了那位曾经拳压一国的拳法大宗师的拳意精髓,九分形似,八分神似,拳出无往。
一拳砸在老和尚的面门上,让之迅猛奔走的身形为之一滞,继而倒飞出去,直挺挺撞在龙门亭的亭柱上,发出一声“嗵”的撞击声,金身砰然溃散,猛烈的撞击,使得亭子跟着震颤了几下。
这一幕的发生,让亭子内的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来自法莲寺的高僧竟然被一个籍籍无名之人,打得如此狼狈,这说出去,谁敢信?
最初朱箓在亭中摆摊卖三本秘籍,先是吸引了许多人围观,后被认为是骗子,惹得一哄而散,留下者寥寥。
至方才,法莲寺僧人的出现,到牵扯出几位大宗的年轻风云人物,无一不吸引人眼球,于是亭中再度汇聚了一批人。
再到眼下,那青衣年轻人突然爆发出四品锻心境修为,且以拳法武夫对敌法莲寺僧人的金身小成,最终只是递出三拳,便打得高出自己一个大境界的僧人直接撞在龙门亭的亭柱上,这一幕顿时吸引了无数人上前围观。
虽说那老和尚不至于因为挨了年轻人这三拳而战力全无,再无一战之力,可却是实打实的丢人现眼。以号称先天立于不败之地的不败金身,迎战武夫的拳头,不敌。
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人击败,这如何看,都算是奇耻大辱,被人当众打脸。
人群一片哗然,有人伸长脖子往人前凑,但就是不敢迈步走入那宽敞的亭子中。
有人上前,亦有人往后躲,苏鼓低着脑袋,极力掩饰自己的存在,生怕那个此时在他眼中犹如不可匹敌的神人降世的年轻人,掉过头来就注意到先前一直对他冷嘲热讽的他,然后三拳两脚打得他不仅丢人现眼,甚至好不容易跻身的四品境,被其打得跌境不说,弄不好会修为尽失。
苏鼓很清楚自己的破境有多么不易,说是历经千难万阻都不为过。
有位前辈高人曾对他的修行之路做过评价,说之碍于天赋限制,终生无望四品境,可他偏偏不信那个邪,年逾四十,弃刀拿剑,废掉好不容易凝聚出刀罡的气海,其中痛楚,非常人所能想象。
后来握剑,由于刀剑先天的排斥,仅是“握”一项,就已困难重重,到之握、执、劈、斩,能够一气呵成之时,仿佛从刀山炼狱走过一遭,痛苦难当。
然,他仍是做到了,甚至以此跻身了四品锻心境,打破了那位前辈所言的终生无望四品境的谶语。
如果说他跻身四品境后,目中无人,看菜下碟,是修行大忌,那么如若因此小人行径被打回原形,苏鼓知道,这一劫,自己将再难破。跨入四品境后的种种雄心壮志,再难有施展的机会。
在这个江湖,苏鼓信奉的修行法则,是那能屈能伸,大丈夫也。
所以眼下当个缩头乌龟又何妨,未来登天路,踏上修行之巅,谁又记得他今日的这点糗事,实在不行,心魔难破,再找到这家伙,找回今日场子就是。
秦恒此时此地自然不会清楚一个市井江湖人在见到这一幕后,心中出现的波澜起伏,从心理到身理的杂念纷飞,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多想多做什么,更无谓与之计较。
他只是看着那个从地上爬起来后,一身佛气骤然转化为无边魔气的老和尚,声音平淡道:“难怪如此,原来是佛门弃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