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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导是个身材矮小瘦削,但看起来很精悍的中年汉子。实际上,他还不到四十岁,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看起来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一些。

湘西苗人多,但他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我正是看中他的汉语说的流畅,才选他为向导,这样交流起来比较方便。

向导跟我同姓,叫张卫国,口才不错,一路上也不会太寂寞。熟络了之后,我喊他张叔,他对我格外亲切。

张叔从十六七岁开始,就没少往大山里跑,那时候主要是跟山里苗寨里的居民做生意。用他的话来说,干那个风里来雨里去,还特别危险,主要是挣个辛苦钱。

后来城里人有钱了,都喜欢旅游,而且特别喜欢去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那种人都自称“驴友”,装备不错,又有点地理和野外生存的常识。

但来到这边,地形的复杂和生物的多样化,超出一般人的想象。那些驴友不得不挑选一些向导,来帮自己指路。

张叔看中了这其中的商机,后来就转行,专门做向导。驴友里,大部分都是有钱有闲的富贵人,出手阔绰。

而张叔这种向导,最受欢迎,他汉语流畅,熟悉地形,跟少数民族交流也没有障碍。这些年,张叔也挣了不少钱,有了点小名声,自己忙不过来,不得不雇了几个同乡。

“说实话,像你这样的,我一般都不接待。要不是看你面善,觉得咱爷俩有缘,我根本不会亲自跟你走这一趟。”张叔推心置腹的说道。

张叔是个精明人,做这行也有近十年了,眼光老辣,一眼就能看出什么样的顾客值得他出力。驴友中,有钱的不少,但也有一些来穷游的。

那些穷游的,一般拿不出丰厚的报酬,如果不是看着顺眼,张叔不会出手。有钱人里,有些傻逼人物,自视甚高,不停劝,张叔也懒得搭理。

我是运气好,张叔看我顺眼,虽然我掏的钱不多,他也愿意帮我。张叔说了,山里危险重重,他不想看我白白丢了命。

“有些驴友,还真是跟驴一样蠢,怎么劝都不听。对这样的,我无能为力,绝对不会跟着他们走,只能生死有命。别觉得我狠心,我也要养家糊口,肯定不会跟着他们去送死。”张叔叹息道。

我能理解张叔,现在人类活动范围虽然大了不少,可深山里还是会有猛兽,毒虫之类的更是不计其数。碰到不停劝的,执意往危险的地方跑,哪可不就是送死么。

聊多了之后,我才知道张叔家是打他爷爷那辈,从中原迁居于此。我一阵欣喜,我们张家在那个年代,确实有一部分人离开中原避难,说不定我们还真有血缘关系。

当然,这么多年过去,张叔的爷爷早已经去世,这陈年往事,谁也说不准。不过有了这层关系,我们俩之间的感情又深了不少。

张叔说马车只能往前走一二十里路,这一点绝对没有骗我。实际上,在走了十里路之后,后面的路就已经很危险。

最后到了马车实在上不去,甚至连马都不能继续往前走的地方,张叔才让伙计把马车带回去,他独自一人把我往深山里送。

接下来的路,时而要上山,必须手脚并用,往上爬。有时候,又得往下走,这更麻烦,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滚下去。

大山里的环境很好,我却没心思观赏,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偶尔有毒蛇和毒虫出没,张叔会先提醒我,然后拿出一些自制的药粉洒在地上,用来驱虫。

走了两个多小时,我实在是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在了一截木墩上。这木墩看起来像是大树被人工砍伐之后留下的,表面平坦,大概有脸盆大小,上面长了些青苔。

“张叔,实在不行了,咱们歇一会吧。”我有气无力的喊道。

张叔本来还在前面探路,回头看了一眼之后,脸色瞬间就变了:“赶紧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能随便坐?”

我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张叔是真的生气了。不过也是因为我们俩之间的关系还算是不错,他才会用这种语气来教训我。

我有些尴尬,进山之前,张叔认真的叮嘱过我,让我在山里千万不要随便坐下。我刚才是太累了,忽略了张叔的话。

“山神爷,有怪勿怪,小孩子不懂事!”张叔表情虔诚,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紧接着,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几个水果,有苹果,有橘子。把水果摆在那树墩上之后,张叔又念叨了很久,大意就是祈求山神爷的原谅,让我们进山顺利。

看到这一幕,我有些哭笑不得。我还以为张叔不让坐那木墩,是因为上面有什么危险,没想到他是害怕山神爷。

鬼神之说,我比张叔清楚,这山里最多有一些年老成精的怪物,却根本不会有山神。在我看来,张叔有些谨慎过头了。

不过我不会跟张叔辩解什么,这是他心中的信仰,祭拜山神的行为,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损失,还能让他安心,这是好事。

忙活完之后,张叔才冲我尴尬的笑了笑:“刚才是张叔冲动了,不过在这大山里,有些禁忌千万不要冒犯。这个是山神爷的板凳,咱们是绝对不能坐的,不然山神爷会发怒。”

“山神爷发怒?”我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张叔表情严肃的点点头:“没错,几十年前,一群进山的年轻人,就是因为不敬重山神爷,最后山神爷发怒,那些人最后都没能从山里走出来。”

说实话,我对什么山神爷发怒,很不以为然。张叔或许也看出了这点,又对着我说教了好一阵。

他告诉我,当初进山的那群年轻人,是他爷爷亲自送进山的。那些年轻人似乎会一些奇门遁甲之术,一个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张叔的爷爷当年还年轻,曾经帮那群年轻人带过路。当时那群年轻人也碰到了山神爷的板凳,而且是一大片,刚好一人一个座位,巧合的让人害怕。

他们不顾张老爷子的劝阻,坐在那些木墩上休息。再后来,那群年轻人继续往山上走,张叔的爷爷害怕山神爷发怒,不敢再带路,独自回来。

结果没走多远,他就听见山里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不少野兽都被惊的四处逃散。他还听到了那群年轻人的惨叫声,吓的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跑。

再之后,那群年轻人始终都没从山上下来。据说十几年前,张叔的爷爷再次进山,又看到了那群年轻人,他们容貌几十年没变,只不过都成了行尸走肉。

张叔的爷爷说,那些年轻人成为了山神爷的仆人,当时他们排成一排,走的很整齐,是在帮山神爷巡山。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山神爷的板凳,都是人工砍伐树木留下来的木墩。但,在这山里,没人敢砍伐树木。”张叔看着那木墩,解释道。

战争年代,有一支军队进山砍树,想建房子。当地居民劝过,可没人听,结果就是那支军队一棵树也没坎回来,反而全军覆没。

我皱了皱眉,“山神爷”的板凳是怎么出现的,我没太大兴趣知道。我的注意力,都在张叔的爷爷碰到的那群年轻人身上。

“张叔,当年老爷子碰到了那群年轻人是什么样的?”我认真的问道。

张叔愣了愣,随后叹了口气:“那群年轻人都很厉害,至于到底怎么厉害,我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听我爷爷说的,十几年前,爷爷再次进山,回来之后不久就病逝了。”

这话说了也等于没说,年代太久了,那时候发生的事,张叔不知道也很正常。我有些失望,没有继续问。

过了片刻,张叔突然开口:“对了,我爷爷临死前又提到了那群年轻人。他好像说过,那群年轻人中的领头人叫……叫韩浩春,还说我们家欠过韩浩春的人情。”

我浑身一震,果然,我果然没猜错,那群年轻人是韩浩春和我师父的故人。或许还有其他阴阳师,死后也没能留下名号。

张老爷子可能并不太清楚韩浩春等人的身份,才会觉得他们会什么奇门遁甲之术,想必他们应该是显露过自己的阴阳术。

不过张老爷子十几年前进山,怎么会又碰到了韩浩春等人?按理说,那个时候他们的尸体都已经被百尸道人带走了。

能碰到张叔,真是我的运气。这件事,绝对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只是现在我还不能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张叔,一切都能碰到师父再说。

山神爷的板凳,是不能再坐了,张叔不同意是一方面,同时我也觉得有些害怕,这件事太玄乎。

原地休息了一阵之后,我们继续往前走。张叔对我挺满意,能一次撑两个多小时才休息,已经很不简单了。

本来张叔还觉得,带着我可能天黑之前到不了目的地,说不定还需要去别的寨子借住一宿。不过按照这种速度,我们还是有希望在天黑前抵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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