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理智告诉元智,这娘们既然敢说出这种话语来,表示她有十分底气,而且是有备而来。
也许他的所谓隐患,还确实存在。
五夫人白了元智一眼,见他胸膛起伏喘着粗气,脸色阴沉得快来滴出水来,忍不住冷笑道:
“太子爷请耐心听小妇人往下说,听完了再砍人也不迟。”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快往下说,希望能全部说明白,倘若孤认为你在故弄玄虚,甚至图谋不轨,你今晚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小红楼,而且还会连累许多人。”
元智眼冒凶光,恶狠狠盯着面前这张俏脸,咬牙切齿地说道。
“啊?”
五夫人本能地惊呼一声,随即一个寒颤,但很快冷静了下来。
这是江湖上惯用的手法,不足为怪。
“现在紫宸殿里,当今皇帝陛下都是太子的人,大内总管,御前大太监,御医等,包括皇帝忠心的暗卫总督纪大人,也是你的人了,谁敢说殿下一个不字。”
“曹其昌、杨度等人不要说现在,就在数月前,他们的奏折已呈送不到御榻前,皇帝也不愿意再召见他们,所以,他们曾想让晋王元玄无意中撞见,但都没成功,反而几个卧底被皇后娘娘乘机铲除。”
“小女子现在要告诉殿下,你的真正危机不是曹府,而是来自于皇城外,那些番王,其中最危险的就是宁王元武,他早就准备好了,利用这次进京之机,有所动作。”
“危言耸听!”元智冷哼道:
“宁王远在江南建业,远隔数千里的长安京城里,他能遥控?况且,他费九牛二虎之力掰倒了我,他能有什么好处,能不费吹灰之力坐上皇位?”
“当然有这个可能,殿下知道你的父皇元仁,与宁王之间在二十二年前争储的事吗?”
五夫人回复道。
元智一愣,他是后世过来的,二十二年前的事,前身还没出身,头脑里当然没有任何记忆。
而这种事按皇室宗庙礼法,是不允许有人再度提及。
“这事孤没什么印象,请具体说来。”元智语气软了不少。
五夫人就开始讲述了这段往事。
原来,元武和元仁是孪生双胞胎,按出娘胎先后计,元武为兄,元仁为弟。
元武与元仁兄弟俩,是太祖嫡生皇子,按长幼尊卑有序原则,元武是嫡皇长子,自然就是法定的皇太子。
可偏偏兄弟俩的性格和爱好等截然不同。
元武喜欢吟诗作对,周围是一堆文人墨客,而元仁喜欢舞枪弄刀,周围都是像军神郭骧这样的武将。
太祖皇帝是以武定国,他很自然偏向于第二子元仁,所以,他迟迟没有确定谁是皇太子。
而是希望通过多方观察,再仔细确定。
二十二年前,也就是元武和元仁两皇子,都长大了在二十四岁那年,太祖终于决定廷议皇太子人选。
元武当然是大多数文官支持,而元仁长期以亲王身份带兵打仗,得到了所有武官和一部分文臣支持。
尤其是郭氏家族和曹氏家族的全力支持。
当时终晋朝建国不到二十年,南北还没统一,国外战争不断,武官系统强于文官系统。
而元仁掌控着全国军队,得到广大将帅们的支持。
太祖经过慎重考虑,最终决定立元仁为皇太子。
册封诏书一下达,皇家宗庙哗然。
这有悖于长幼尊卑之礼法。
但太祖坚持,还编出个“孪生兄弟被接生婆错调”的闹剧,两个宫内接生婆和几个嬷嬷,屈打成招成了替死鬼。
就这样,元仁成了皇太子,元武成了宁王,封地是江南扬州,建宁一带。
元武这二十年间做梦都在想着,怎么夺回这个本属于他的天下。
他一直在韬光养晦,暗中结识江湖势力,招兵买马。
半年前,太子和晋王之间的争储,实际是宁王最希望看到的。
他认为机会来了,开始唤醒他一直深埋在皇宫里的卧底,密谋伺机篡夺。
一场京师兵变,太子元智干翻了以曹府为首的奸党。
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若能把当今势头正盛的元智彻底铲除,在皇室宗庙的支持下,迫使元仁传位给元武。
如若不成,那就联合福王和汉王,以及其它江湖势力,境外势力,一起举兵推翻继业皇帝,美其名为拨乱反正。
而推翻元智的杀手锏,正是他与皇后娘娘的私通。
就算元仁不忍下手,皇室宗庙的长老们集体抗议,来逼迫皇帝下诏。
听到这里,元智终于领悟到继业皇帝,为什么一味强调防曹府更要防番王的观点。
敢情还有这么个恩怨在其中。
京城朝堂内乱,恰恰是外部势力蠢蠢欲动的良机。
“我还知道,这件私通事情的主要因素,是在皇后娘娘这边,太子殿下是禁不住诱惑,才被动陷进去的。”
五夫人嘻笑着说道。
“呵呵,看来你们洞察得非常仔细嘛。”
元智苦笑道。
他表面上镇定自若,实际心里慌得一逼。
他和皇后娘娘这点破事,在这些势力帮派面前,像一只裸露的杯子,上下透明毫无遮掩可言。
这也太可怕了吧。
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现在想起来,自己还是定力不够,色胆包天,不能全怪曹飞燕。
“不光是洞察,就凭我对皇后娘娘的了解,她的任性,占有欲,为了情爱可以不顾一切的脾气,就知道这事谁是主动方,而且还会越演越烈,这就离败露就不远了。”
“哦,听上去好像你很了解皇后娘娘,她犯过同样的错?”
“我当然知道,当年我十岁随母后到曹府,我便成了曹大小姐的伴读,贴身丫鬟,十六岁那年她情窦初开,认识了曹其昌的义侄秦公子。”
按五夫人的叙说。
当年秦公子年约二十,是从荆州上京赶考的举人。
他相貌堂堂,高大挺拔又风流倜傥,是位风月场的高手,见到美艳绝伦的曹大小姐,自然就喜欢不得了。
赴考期间,秦公子当然住在曹府,可才两三日功夫,两人便偷偷见面,一下子如漆似胶,山盟海誓,背着父母私定终身。
秦公子殿试之后成了进士,在翰林院试习期间,他们的幽会,那都是我给偷偷安排,放风。
半年之后秦公子返回荆州老家,见到父母亲就提及自己的婚姻,想让父亲出面向曹府求婚。
秦父叫秦羽,江南庐州人士,是曹其昌的结拜兄弟,荆州刺史。
听得长子看上了曹府大小姐,秦羽当然求之不得,满口答应。
年后开春,他带上聘礼亲自赴京,先找到杨度做媒人,又自己登门,给自己的长子向曹其昌求婚。
没想到曹其昌正为此事烦心呢?
原来,曹其昌为了讨好皇帝,主动跟皇太后说了,让长女曹飞燕嫁入宫中,当贵妃。
皇太后欣然接受,很快通过宗人府给曹府下了聘书,聘礼,并选定了黄道吉日。
等到曹飞燕从母亲那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更改,她迫于无奈,才哭哭啼啼将与秦公子相恋相爱,私定终身的事和盘托出。
这还了得。
破了瓜的女人哪能嫁入宫当贵妃。
这事要传扬出去,曹府颜面扫地不说,皇家要是怪罪下来,这叫吃不了兜着走,苦不堪言。
可要是不说,皇帝临幸之夜要是发现不是黄花闺女,那
就是欺君之罪。
曹其昌可不是一般人,他有勇有谋,神通广大,马上想出了主意。
他重金买通了御前大太监,在皇帝成亲入洞房之后,将一块带有血色垫巾来替换,遮掩过去。
另一方面,他亲自严厉地训斥了秦公子,让他从此以后不准提及此事,否则性命不保。
秦羽满心欢喜地到达曹府,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回到荆州不提。
十月满胎,曹飞燕产下一子,荣升为皇贵妃,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
可曹飞燕是个占有欲强烈,而且比较烧浪的女人,继业皇帝后宫嫔妃多不说,他还是个勤政帝王,每天理政批阅奏章,早朝廷议等忙得不可开交。
他临幸嫔妃主要是发泄,房事方面只考虑自己快活,不会花样,动作僵硬呆板,毫无情趣可言。
问题出在曹飞燕是经过大浪淘沙的欲女。
相比元仁,那位风月场高手,年轻俊美的秦公子,就是天人。
他花样百出,很会调情并且能取乐于女人,每次都能让曹飞燕欲仙欲死。
所以,欲求不满的曹飞燕是身在皇宫,心在秦公子,盼望着再能见到情郎。
说来也巧,有天曹飞燕回到娘家,不期遇上前来拜见长辈的秦公子。
两人眉目传情,彼此心领神会。
晚上,曹飞燕借故留宿娘家,秦公子如期而至。
两人颠鸾倒凤一夜,重温旧梦。
此后,曹飞燕隔三差五地往娘家跑,引得宫里风言风语,自然就传到皇帝元仁的耳朵里。
元仁当然十分愤怒,这关系到皇家颜面,但家丑不可外扬,遂找来曹其昌旁敲侧击。
曹其昌是个人精,当然领悟到皇帝陛下的深意。
其实,曹飞燕回到娘家,跟秦公子鬼混的事,独孤城第一时间就知道。
但他既不敢当面阻止,怕得罪了皇贵妃,也不敢马上告诉义父曹其昌,只是事后警告了秦公子。
没想到秦公子也是个色胆包天的登徒子,有皇贵妃撑腰,有恃无恐。
没辙,独孤城不得已才告诉了义父曹其昌。
曹其昌气得暴跳如雷,严令曹飞燕不准留宿娘家,同时,不准秦公子再踏进曹府。
原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皇帝陛下隐约提及,把曹其昌吓得浑身冒冷汗。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不光曹飞燕完了,曹氏名誉扫地不说,从此在皇帝面前失宠。
回到家中,找来义子独孤城和师爷贾公望商议,决定让秦公子彻底消失。
秦公子莫名失踪,传到荆州秦府,刺史秦诩几番打听,把注意力放在曹府。
秦诩知道原尾,当然向曹其昌要人。
从此,昔日拜把兄弟,成了仇敌。
眼看此事要捂不住了,曹其昌一不做二不休,通过皇帝下诏,给秦诩按上一个忤逆谋反的罪名,满门抄斩。
听到这里,元智终于知道了秦诩冤案的来拢去脉。
看来,荆州秦案目前还不能公开翻案,涉及父皇和皇后,以及整个元氏家族的颜面。
怪不得纪洪办这件案子,拖拖拉拉的很不情愿,原来他是知道一点原尾,只是不便明说。
“如此高度机密之事,你又是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元智疑惑道。
“别忘了,我那时是曹其昌最宠爱的四大侍妾之首,加上我又用心去窥探,就不难搞清楚。”
元智点头称是,咧嘴对五夫人莞尔一笑,柔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报答你的。”
太子爷的笑容的确很迷人,五夫人眼神一滞脸色泛起一层红潮,柔声道:
“皇后娘娘人不算狠毒,但她是颗丧门星,你想想看,凡是跟她亲近的男人,都是家破人亡,没有好下场,秦公子以及整个秦家上百口人。
“你的父皇因为她的缘故,莫名其妙从驰骋的马背上坠落,瘫痪在床,而你帝国储君,差点身败名裂而被废黜,这完全是她自私贪欲所造成的。”
这番话有些挑拨离间的成份,不知是五夫人出于妒忌,还是另有目的。
“嗯,我明白了,知道怎么做。”
两人正交谈着,只听楼梯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一会,庄菁推门进来,她亲自送来了夜宵,两碗百合莲子羹。
“哟,两位谈得如此投缘,都忘了时辰了吧,嘻嘻…来,先吃碗百合莲子羹吧,去火的。”
庄菁从没见过表姐面见贵客,竟花如此长的时辰交谈。
以往面见就是几句话,或接过写有暗语的字条,一句话都没说就算完事了。
可今晚很特别呵,竟有了一个多时辰。
莫非,表姐是看上了这位高大俊朗,多才多艺的神秘皇子?
怪不得她适才在楼下问得十分仔细。
因为这次见面安排,事先表姐并没有告之她。
适才,庄菁在楼下歇息,见表姐和元公子迟迟不见离别,想必是谈得投缘,她的心里,多少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滋味。
“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长安城里不是要宵禁的吗?”
元智脸容一敛,着急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