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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差事如此要紧,那么接差办事的贺灵川,也就变得非常要紧。

但他还是一指方灿然:“怎不委派给松原兄?”

方灿然即道:“王师叔不派给我,多半是认为不合适。”

王行屹嗯了一声:“松原心性坚韧,可以忍辱负重,但这个任务需要修为出众、机警应变,松原去了反而危险。”

他没来仰善之前,听方灿然提起贺灵川战绩就有些意动,这才亲自过来考察。

再看贺灵川应对飓风、应对帝流浆,以及突发的佰隆人作乱和贝迦寻衅,都是游刃有余,的确符合组织需要,他这才开口委托。

没想到这小子东拉西扯、开始推托。

王行屹一眼就看出,贺灵川不是不想干,只是想谈条件。

他又不是灵山中人,灵山想委托他办事,想派他去冒险,那就得付出代价。

王行屹并不着恼,有才之人往往恃才傲物,正是所谓的人才能用不好用,奴才好用不能用。

“任务有难度,我也不能让你平白担风险,因此跟松原商量了一下。”王行屹道,“首先,你当这岛主才刚起步,需要助力。如果你做成这个任务,仰善群岛未来七年内的所有产出,牟国可以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全部收购。”

贺灵川动容,很想竖起拇指赞一声“老板大气”。

这就是给仰善群岛的经济兜底了,如果他答应下来,群岛未来七年的收入会相当稳定。

做生意最大的风险就是不确定。王行屹给出这么好的预期,就是助力仰善群岛经济发展、帮助贺灵川个人荷包膨胀。

但他只是嗯了一声,再点点头。

条件不错,但还没能让他心动。

王行屹又道:“其次,在办成这件事后,我本想保举你为牟国东三州的田行令,专门负责山林、耕地、城镇面积的丈量、核准、检测,职权很大。”

此时国家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就是土地,能对土地行使权力,就是人人艳羡的特权。

方灿然在边上补充:“牟国前后几任大司农,早先都做过田行令。”

王行屹悠悠道:“不过你无意为官,这条就算了。”

贺灵川苦笑。算了就算了,还要特地提出来,王国师故意用财帛钓他。

“此外,我个人再送你几件法器,现在就给。”前头两个条件,都要贺灵川执行任务、活着回来后才能兑现,就像空头支票,只有最后这个条件是实实在在马上到手。

灵山的条件已经开出来了,就等着贺灵川回复。

老实说,这么对谈不太公平,贺灵川并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冒多大的风险。

收益要和风险对等,一直是他的原则。

但个人要跟灵山这样的庞然大物谈条件,本身就有些吃亏。

罢了,他争的也不是一时之得失。

贺灵川思索良久才道:“第一条,仰善群岛出售物产与牟国,我希望有选择权。”

也就是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

王行屹笑了:“牟国购入米油等大宗物资,一般都要提前半年一年预定,你可不能临时跳票。”

“如果牟国有需求,提前大半年或几个月协商,这没有问题。”贺灵川一向很有契约精神,“牟国正在跟贝迦打仗,财力多少会受些影响,如果全盘包揽仰善物产,买到不需要的东西就是浪费钱了。”

他诚恳道:“我们各取所需才是最好。所以,仰善只要一个物产的优先出售权。同等质量的前提下,牟国愿意优先购买仰善物产就行。”

怀中的摄魂镜叫了进来:“喂喂,有人出钱给仰善群岛兜底,有什么不好?你为啥子要拒绝!”

无论生产什么东西都有人买,生产多少就卖多少,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贺灵川笑而不语。

七年多么漫长,谁能料到七年之后的世界?

目前贝迦与牟国的战争还只是小打小闹,两个大国根本未尽全力,约等于只伸一只拳头打架。

但谁知道战争什么时候会扩大,会升级?到那时候,牟国的财政还能不能这样从容?

如果牟国也打到财尽,却还要包揽仰善的物产,你猜它会怎做?

那就只能钻协议空子,尽量少买或者不买。

谈钱就伤感情,一旦撕破脸,两边都不好看。从贺灵川不断收集到手的资料来看,牟国的脾气比贝迦更暴躁,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对仰善发难?

所以,还不如大家一开始就退而求其次,保持一个良好的协商互惠关系。

能买的时候就买,买不了就算了,这样牟国也没有压力。

贺灵川这么做当然不是为牟国着想。仰善群岛要跟全世界做生意,不会把自己绑定在牟国一家的战船上,否则今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经济命脉全靠别国,以后就要仰人鼻息。

最终,还得靠自己的骨头长肉。

王行屹想了想,欣然道:“你这孩子,挺有志气。”

这种条件对牟国也好,他游说朝堂就更有把握。

“至于第二项——”贺灵川笑道,“我还不想当官儿,不过眼下确实有个小麻烦。”

贺灵川心中早就打定主意,不能进入牟国做官,否则就会被灵山全盘掌控。

跟这组织保持距离的同时,也保持友好,才是他最舒服的姿势。

王行屹嗯了一声:“你说。”

贺灵川这回是替灵山办事,自然也是灵山出钱……或者出面。

“我初到仰善、立足不稳,周边势力皆怀恶意。”贺灵川正色道,“若我出门为灵山办事,难保仰善不被外人所乘。”

这个……王行屹和方灿然互视一眼。若是贺灵川外出给灵山办事,结果自家老巢被人掏了,于情于理这也说不过去。

“你和百列、庆国都有矛盾?”

贺灵川看了方灿然一眼,后者即道:“把仰善群岛卖给贺兄弟后,百列的鹿家就后悔了,一直想使些手段收回来。”

贺灵川接着往下说:“今晚作乱的佰隆人,就得到百列的资助。船、钱、武器,都有百列背后支持;抓捕蛛妖的贝迦小队,也是百列从中牵线,才能与佰隆人沆瀣一气。”

王行屹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

哦,今晚的混乱还有百列之功?

两人还没开口,贺灵川就诚恳道:“我初来乍到,自然想与各方打好关系,怎奈他们对我恶意太深!我还在岛上,他们就敢动手,我要是离开仰善去外头办事……”

“我道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而已。”王行屹啼笑皆非,“我可以替你抹掉这段恩怨,但你也不可主动去挑起争端矛盾。”

这少年看大事看得明白,但在关乎于己的小事上却不通透了。

贺灵川点头:“是也。我要的不过是这一亩三分地,能立足能谋生。”

王行屹仔细看他两眼,忽然道:“这样罢,我给刀锋港和鹿家都写封亲笔信,让你和你的生意在两地都可以通行无阻,如何?”

贺灵川大喜:“国师亲自出手,那是最好不过!”

王行屹笑着点头,话锋一转:“不过,你也要谨记睦邻友好,多与周边互通有无,切莫以邻为壑!百列这个地方呢,与牟国、与灵山都有渊源,我不希望你跟它闹到兵戎相见。”

贺灵川心头一懔。

自己对百列的意图,王国师看出来了?

不然怎会特地警告他?

但他表面上还要恭谦道:“自当谨记!”

前两个条件都谈妥了,接下来就进入正题。

方灿然起身离去,不忘帮他们关好门。

即使他深得王行屹信任,下面的机密也不是他该听的:

“贺骁,上古仙魔大战之后,仙人就创立了‘灵山’,以管理世间秩序、追查天魔余孽。”王行屹肃容道,“灵山的创立者有上仙,也有普通仙人。但后世灵气逐渐衰微,不再适合仙人生存。灵山的仙人们,有一部分随时间无奈消逝,但还有一部分——”

贺灵川竖起耳朵,知道重点来了:

“——藏入了秘境小世界,也就是所谓的‘洞天福地’,远离这灵气衰竭的大千世界。”

“洞天福地之中,还有灵气么?”

“有些小世界本身出产少量灵气,但能够容载的生灵也很少;还有一些洞天福地,时间流速与本界不同,因此灵气的流失也更慢。”

“按理说,这些洞天福地能帮助仙人渡过衰弱期,等来下一次灵气潮汐的爆发。”王行屹沉声道,“但灵山那时还不知道,天魔一直通过天罗星偷偷抽取人间魇气。仙人们苦苦等待的灵气潮汐,迟迟没有到来。有些仙人藏身的洞天福地灵气枯竭,他们在其中长眠不起,直至坐化。”

贺灵川听得心中微寒,顿时想起了仙灵湖底的洞府。

那里原本也是一方小世界,但灵气枯竭之后,托身其中的东离真人也随之坐化,有生之年再也不能见恩师最后一面。

这些仙人也是倒霉,被生生困死在自己的“洞天福地”当中,没有机会活着离开。

这跟无期徒刑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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