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宜道,“只要我出门,就避不开他。若是我躲在家里,他当然也会歇了心思,只是爹爹,五年前爹爹把我送到欧洲的原因,女儿心中清楚。
如今女儿回来了,已经做好了准备……女儿真的不想成为一个避事的人,不想重蹈二太太的覆辙。”
宋沛文眸色一深。
想起二太太,他又想起那个下了一整天雨的暴雨天。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她又抱着宋沛文的手臂撒娇,“我知道爹爹也是这样想的。无论女儿说想要担起责任去结交太太小姐们,还是昨晚去百乐门,爹爹都同意得爽快。
您担心沈聿青太厉害,难道不相信您的宝贝女儿吗?”
这一番话,逗笑了宋沛文。
他道:“我当然相信你!”
这事是谈妥了。
宋鹤平和宋月成知道后仍是怨声载道,宋沛文喊他们三兄弟去书房聊了许久,出来后便没人再说什么了。
宋名立安排了两个人在她身边,千羽和万蝶。
她们都是青帮培养出来的,身手厉害。
除此之外,还有四名暗卫。
后面几日,哥哥们都很忙。
宋名立和宋鹤平将几个地点藏匿的大烟都翻了出来。
宋月成处理内鬼。
青帮帮规森严,断不能出现这种违背帮规的事情。宋月城将人打了个半死,又卸了手脚,直接将他扔在了龙山码头,杀鸡儆猴。
他平日里性格比较冲动,但做起事来从不拖泥带水。
年纪小,已经初显手段。
而宋徽宜,去了报社。
报纸是获取信息的一个重要渠道,有什么动向和风吹草动,鼻子最尖的就是他们。
销毁大烟那日,宋徽宜特意派人去拍了照。
她亲自撰写,文字激昂,洋洋洒洒的写了许多内容,坚定表达南城军政府和青帮禁烟的决心。
除此之外,自从那晚去了百乐门舞会,经常有人递请柬,邀请她参加各式各样的茶会、宴会、舞会。
如今,办各种各样的活动是时髦事。
宋徽宜翻看了一下,应了王太太的邀约。
王太太是曾白玲,上次百乐门的舞会,就是她举办的。
她人脉广,擅长与人结交,若是王太太为人不错,宋徽宜倒可以多和她接触,从她那儿打开口子。
宴会那日,宋徽宜带了千羽去。
她换了一件白色丝绸旗袍,上面绣了蓝色的蝴蝶兰。蝴蝶兰栩栩如生,配上这样轻盈舒适的面料,宛如身在风吹过的花海。
头发挽起,用一支珍珠发簪固定住了,露出修长的颈项。
她掐着点到了王公馆。
王公馆门庭若市,到门口就有女佣招待了她。
女佣收了请柬,知道她是贵客,便直接将她领到了王太太那边。
王太太和上次见面不一样,她烫了时下最时髦的发型短卷发,一身红色旗袍将她整个人称的更是雍容华贵。
没多少人穿红色穿得好看。
王太太保养得好,一点都看不出四十的年纪。
她身边围了一圈人,宋徽宜都不认识,不过也能猜到都是贵妇名媛,或者官太太。
大家热络交谈。
见宋徽宜婷婷走来,王太太和旁边的人打了招呼,迎了上来。
她亲切的握住宋徽宜的手,笑容满面:“能得宋小姐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王太太您太客气了!”
宋徽宜笑起来,回握她的手,“我初回南城人生地不熟,要不是您邀请我来参加宴会,我指不定天天杵在家里闲得发慌呢。”
王太太笑着说哪有的事。
有侍者过来,托盘上放了香槟和红葡萄酒。
王太太见了,摆手拒绝了。
又叫了另一个侍者,端了一杯果汁递给宋徽宜。
宋徽宜谢过,接过王太太递过来的果汁。
她喝了一口。
酸甜的果汁入喉,宋徽宜心想王太太当真是处事圆滑,连那日她“不胜酒力”的事情都知晓清楚。
她特意打听了。
王太太领着她去认识人。
她挽着她的手臂,偏头与她小声说话:“李太太家里出了些事,她七岁的小儿子被人绑了,绑匪几次向她索要钱财。
她在其他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苦于你这儿没有版面空闲,便托我来找您帮帮忙。你的南城民国日报如今风头正盛,每天发行量销售量稳居第一,她想多些人看到,指不定多些线索。”
“孩子丢了?”宋徽宜微讶。
还没来得及多问些什么,王太太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角落坐了一个女人。
女人面色苍白,粉饼压了厚厚一层也遮不住眼底泛着的青色和她的憔悴。整个人稍微有点精气神的,是口脂点缀出来的玫红色。
人怏怏地坐在那儿。
就连她和王太太走近了,她也没什么反应。
王太太叫了她:“李太太。”
约莫停了几秒,李太太才后知后觉的抬起了头,看向了来人。
眼神原本是空洞的,看到宋徽宜,她面色一喜,眼底突然迸出了强烈的光,人也失态的扑了上来:“宋小姐!”
三个字喊出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宋小姐!”她又喊道,抓着宋徽宜的手不放,“救救我儿子吧!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宋徽宜有些不知所措。
她声音凄厉尖锐,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王太太将宋徽宜手上的杯子拿下,忙道:“李太太,你冷静点,别吓着宋小姐了。”
李太太听不进去,仍是在痛哭。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都没说,宋徽宜都能感觉到她的痛苦。
一个男人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他面色焦急,快步走时连手中酒杯的酒撒出来了都浑然不觉,他一路走到李太太身边,将酒杯放在桌上扶住了她。
“文怡,怎么了?”男人问道。
李太太摇摇头,仍是抓着宋徽宜的手不放,哭喊着:“宋小姐,劳您救救我儿子吧!”
她哭的快要晕厥过去。
失去孩子的痛,让她失了雍容尊贵,只心心念念、牵挂着自己的孩子。
宋徽宜想到十四岁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