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一份大礼!
面粉厂是她半辈子辛苦的成果,纵然江太太心中非常想要,理智也告诉她不能收下。
这不妥。
“江太太,我懂您心里所想,您是觉得这太贵重了。”宋徽宜说。
“是啊!”
“但是您有没有想过,你经营了快二十年的面粉厂,眼下没有人比您更熟悉这家面粉厂了?”
宋徽宜话锋一转,“您也知道我手上有家报社,我整日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这厂已经在我手里,我又不会做生意,厂子在我手上只能败掉,您忍心有朝一日这家面粉厂消失在南城?”
“那也不行!”她仍是觉得万分不妥。
李瑶张了张口,迟疑道:“母亲,我倒是觉得可以……”
“你这孩子,净说胡话!”
江太太呵斥了一声,表情严肃,“一个厂子加上两个仓库,那可值十万块!十万银元你知道多难挣吗?这怎么能随便收?”
这可是一笔大钱!
面粉厂虽是南城最大的,但利润颇低。她和李盛昌为它忙碌了快二十年,也只攒下十几万。
“可是宋姐姐也说了,她原本就是想要盘下这个厂子请您经营。她出钱您出力,两人一起吃分红,有朝一日你有钱了随时可以买回去!”
李瑶语重心长道,“您就当她在请您经营,只是先把工厂给了您不行吗?我们努力多赚钱,到时候把厂子钱还给宋姐姐不就好了?
我也知道这事确实是咱们占了便宜,到时候买下工厂后,我们还可以分一些股份给宋姐姐,让她一直吃分红!”
“对,就是这个道理!”
宋徽宜道,“江太太您就别想这么多。李先生把工厂卖了,屁股都没擦干净,如今工厂里工人的工钱还没发,人心也不定,只有江太太您出面去才能稳住他们。”
这是实话。
工人的工钱没发,又换了个新老板,大家都会担心新老板会不会剥削他们,工钱是不是不如以往。
若是江太太出面,也能稳定人心。
“是啊,这要是工人都跑了,这么大个厂子还怎么运转?”李瑶在旁边附和。
宋徽宜佯装可惜:“是啊,可别这个厂才到我手上就没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直在游说着江太太。
江太太夹杂在其中,被她们一来一回的拉扯着,自己都有些犹豫不定了。
“你们这……”江太太很无奈。
“母亲,您和那个男人离婚后,时常记挂着工厂,还总说自己不去厂里看看总是浑身不舒坦。”
李瑶趁热打铁,再接再厉道,“这是您耗费近二十年心血经营的地方,如今宋姐姐出手帮您,将它送回您手上,您不开心吗?”
宋徽宜适时没有说话。
江太太已经动摇了,还是要李瑶打打感情牌才行。
“您也知道我最近在找工作。”李瑶又道,“要是您接受了,我就和您一起经营。我留洋在外学了许多知识,也能利用上。”
江太太咽了口口水。
她确实很心动。
她最近一直在想做些什么生意,让孩子们还能享受原来的生活条件,面粉行业确实是她最熟悉的。
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松了口:“那好吧,我就先收下。”
宋徽宜和李瑶面上一喜。
江太太又道,“不过我还是要和你写张字据。除了以后要按行情和你买下厂子之外,从我们签下字据开始,赚来的钱都要分你三成,以后买下厂子也照样。”
“这不好。”
宋徽宜摆了摆手,推脱道,“这厂子我没花钱,也不参与任何经营,不能白拿您三成利润。”
“你要是不拿,我就不要了。”江太太果断将匣子推到她的面前。
她不想平白占这么多便宜。
宋徽宜失笑:“那我们各退一步,我收一成如何?”
“三成!”
江太太这次很固执,“没有什么白拿的说法!要不是你,我目前也没能力盘下这个面粉厂,这份恩情已经弥足珍贵了!”
李瑶也道:“宋姐姐你就答应吧!”
宋徽宜想了想,还是应下了。
江太太这才满意。
她叫佣人去拿了纸笔,当场就写好了字据。
两边签了字。
一式两份,宋徽宜拿了一份在手上,江太太将另一份放进了匣子里收好。
“这卖契怎么这样皱巴巴的?”江太太将纸细细捋平,随口嘀咕。
宋徽宜微赧。
她就说,没人比沈聿青更粗糙。
李瑶眼尖看到了宋徽宜的表情,瞬间猜到了送卖契过来的人是谁。
她嘴角一撇,掩唇偷笑了一下。
“母亲,工人工钱还没发,您是不是要去厂里看看,先把工人的工钱发了?”她开口,找了话题掩饰过去。
江太太也是随口一说。
李瑶这一带,她就被她带过去了。
“明日去吧。”江太太说,“今天时间不早了,家里还有客人。”
她再次和宋徽宜道谢。
“我们之间无需这么生分。”宋徽宜说。
“好啦,该说的事情都说好啦!母亲,我带徽宜去我房间坐坐!”李瑶起身,蹬蹬蹬的跑到宋徽宜旁边,将她拉了起来。
她抱着宋徽宜的胳膊,不由分的就往楼上拖。
“慢点!”江太太看她把人扯得一个踉跄,心中一个咯噔,又失笑道,“你真是皮的!一点都不稳重!”
李瑶嘿嘿一笑。
她还是拉着宋徽宜往楼上跑。
江太太见她们一下没了影,叫来佣人:“准备牛乳和点心送上去。”
佣人说好。
只剩下江太太一个人时,她看着桌上的匣子,终于忍不住红了眼。
说舍得是假的。
她以前常去厂里,或者去仓库看看,这段时间有的时候睡醒,还会经常恍惚,总觉得要去厂里。
收拾出了门,才想起已经不是自己的工厂了。
江太太坐着,眼泪还是簌簌落下。
她无声的流着泪。
如今也算是,噩运已过,否极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