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讯渠道关闭的瞬间,周遭的时间再次开始流动,骤然袭来的疼痛让还没做好准备的信繁差点疼晕过去。
阿尔伯特立刻伸手搀扶。
信繁顾虑着泽田弘树说过的话,尽管厌恶眼前这人顶着兄长的面痛,他还是强忍着从手臂上传来的不适,没有抗拒对方的动作。
即便如此,信繁还是不愿意抬头看向那个人。他不希望在兄长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哪怕他是假的。
“你这又是何苦呢?”阿尔伯特似乎很无奈,“只有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你的病才能好起来。”
嗯,吃了药他才能得病,不得病谈何治疗。
想着泽田弘树的劝说,信繁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捏着的药丸送入口中,混着水咽了下去。
也就在这一刹那,信繁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像是感应到了危险一般树立起来,他就像一只炸毛的猫,肌肉僵硬,皮肤颤栗。
因为他能感受到,来自前方那人的恐怖的凝视,近乎爬行动物的凝视。
这种眼神强烈而又无情,似乎充斥着信繁周遭的每一丝空气,让他有一种他被掠食动物盯上的惊悚感觉。
信繁抬起头,用满面的无辜和笑容迎接阿尔伯特诡异的眼神。
他自信多年的卧底工作已经助他养成了强大的心脏,他自信能做得很好。可为什么偏偏是诸伏高明?
那双属于诸伏高明的眼睛此刻全被疯狂侵蚀,那抹属于诸伏高明的嘴唇此刻挂着餮足轻蔑的笑容,仿佛他既满意于信繁的听话,又同时鄙视着他“凡夫俗子”般的顺从。
这样的表情顿时让信繁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他感到恶心,甚至想当着阿尔伯特的面吐出来。
但至少,阿尔伯特的反应告诉信繁一件事,吃下APTX-205X是他计划的一环,或者该说这是组织的计划。
信繁深吸了一口气,面上仍然不露分毫。
“要尝尝吗?今年的锡兰红茶很不错。”信繁将手里的茶杯递给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欣然接过,抿了一口,然后赞叹道:“的确不错。”
他的愉悦几乎肉眼可见,可信繁却在心中默默吐槽:
没品位!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明明是大吉岭红茶。
就在这时,信繁忽然发现阿尔伯特又被人暂停了。
紧接着,泽田弘树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这次的声音多了些气急败坏:“浅野信繁,你为什么没有按照我说的做?!”
信繁的脑中浮现出一溜问号:“我没有吗?我不是把药吃下去了吗?”
“你有吗?如果你有的话你为什么还没有变成猫?”
“???”
猫是什么鬼?他为什么要变成猫?
泽田弘树有些担忧地解释道:“按照我原本的计划,吃完药后,身为莫里亚蒂教授的你将死去,而你的意识则会转移到其他生物身上,比如说我专门给你安排的苏格兰折耳猫。这样的话你就可以继续参与游戏了。”
信繁闻言眯起了眼睛:“我记得十九世纪末应该还没有苏格兰折耳猫吧?”
他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也知道现如今很多宠物的品种都是后来由人培育出来的。他严重质疑泽田弘树选择苏格兰折耳猫的原因。
“……这是你现在应该关注的重点吗?”泽田弘树被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阿尔伯特的形象是我安排的,但他后来所做的事情却全都不在我的计划中。很显然,我们掌控之外的那段代码已经给游戏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你服下药物的作用目前还未可知,说不定是致命的。”
“哦。”信繁淡漠地应了一声。
那边,泽田弘树似乎又连接了别的什么人,半晌后他再回来时,信繁已经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郁闷的心情。
“我父亲告诉我,你只连接了一个频道。”
频道是泽田弘树用来描述类似游戏仓的装置的词汇,他是人工智能,可以随意地入侵各种程序,但信繁是人类,要让他进入游戏,就必须借助于可以转化脑电波的工具。
泽田弘树准备的装置相较于“茧”来说十分原始,他当初要求信繁戴上两个转化器,就是为了应对有可能发生的死亡。只不过很显然信繁并没有按他说的那么做。
见泽田弘树好像很生气,信繁安慰道:“我当时也是担心会被你父亲算计,所以没有完全相信你们的话。”
其实这么说已经很给泽田弘树面子了,信繁早在赴约之前就缜密考虑过可能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邀请人是诺亚方舟这个可能性,所以他也试想过进入游戏该怎么办。
虽说意外不可避免,要是信繁真的困在游戏里了也没办法自救,不过拉着诺亚方舟同归于尽,并在同归于尽之前把诺亚方舟所掌握的资料传送给公安,这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信繁没有说,有时候留点秘密对谁都好。
泽田弘树发现信繁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终于意识到了问题,他狐疑地“看”着信繁,问:“你该不会还瞒着我什么吧?”
信繁无辜地摇头:“没有啊,我也就是把药丢进了红茶里,然后又把茶水递给阿尔伯特了而已。”
真的没有再做别的事情了。
泽田弘树:“诸伏景光!!”
他已经开始思考如果阿尔伯特暴毙,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这个阔别多年的名字再次出现,让信繁出现了轻微地晃神,随即他笑道:“弘树明明只有十岁,怎么在我面前这么老成?而且直呼年长者姓名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泽田弘树怒,“你还要问我为什么吗?”
想他当年也是早熟懂事的天才儿童,虽说一直被辛多拉先生压榨,但也算是和他的爱好一起度过了一段比较令人开心的时光。
要不是遇到了浅野信繁,啊不,诸伏景光,他也可以继续做一个单纯可爱的十岁孩子!
明明资料里的诸伏景光是那么温柔那么可靠,怎么真实见到的这个男人却如此恶劣?
难道他找错人了?
泽田弘树第一次怀疑起他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