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繁依稀还记得常磐荣策这个人,他还在东都大学读书的时候就听说了常磐荣策的事迹。听说他是一个在科研方面极具天赋,但总是将天赋用在奇怪地方的科学家。
他做事情常常不拘一格,曾经花着政府和学校提供的科研经费,带领自己的学生做与项目申报时的研究方向完全无关的内容。这件事最终导致他手下的三个学生不得不延期毕业,学生和学生的家长在东都大学的校门口拉着横幅,强烈抗议东都大学聘用这种没有师德的老师。
后来诸伏景光毕业并进入警校,他也就再没有听别人提起过常磐荣策了。
不过现在看来,常磐荣策不仅没有因为他的作风而被学校开除,反而一举混来了教授的职称。要说他自那件事后痛定思痛痛改前非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信繁更倾向于常磐荣策背后有人支持。
“怎么样,你觉得是谁?”波本轻轻搅着便当盒里的米饭,又问了一遍。
信繁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伸手点了点波本的手机屏幕,将常磐荣策的照片放大。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见状,波本的眼中漾起了笑意,他说:“我们这位常磐荣策教授的研究方向看起来倒是很正常,只不过背地里到底在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或许他和我们是一样的。”
“某种角度来说是这样没错。”波本摇摇头,“我们都不过是那位手中的棋子罢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
能成为棋子就说明他们还有被利用的价值,想知道组织那些失去价值的人是什么下场,看看皮斯克就知道了。皮斯克自诩为组织的元老,最终却死在了梅斯卡尔这样一个出现在组织中没有几年的“新人”手中。不但没有人同情他,反倒都觉得他活该。
就在这时,波本手机的侧边轻轻的闪了一下,闪烁的时间很短,如果信繁不是一直在看常磐荣策的照片,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
“说起来这个千头顺司也很有意思。”
波本顺着话茬,很自然地将手机捡了起来。他在屏幕上划了划,又敲了几个字,再将手机放在桌子上的时候,信繁发现手机已经恢复了平静。
波本的动作很自然,但它怎么可能逃得过信繁的眼睛呢?毕竟会用那种隐晦的方式提醒收到重要邮件的人只有日本公安。那是公安的习惯,或者说是日本公安常用的方式。
人的习惯一旦养成便很难改变了,哪怕是信繁这种曾经接受过行为矫正训练的人,不经意的时候也很容易暴露以前的习惯,更何况降谷零在执行卧底任务的同时还经常和公安警察接触,甚至亲自带队。潜移默化之下,他身上就沾染了很多公安的气息,而这些气息对于卧底而言都是致命的破绽。
不过,如果此时坐在波本面前的人不是出身公安的浅野信繁,而是琴酒或者贝尔摩德之类的纯酒,他们倒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异常。
想到这里,信繁又觉得是自己的神经太敏感了。他因为担心零的安危,以至于不再理智,这可是个不好的预兆。
他借着吃便当的空隙,整理了一下情绪和面部表情。
于是波本发现他的临时搭档周身的温度突然冷了下来,他感到莫名其妙,貌似他也没有招惹到梅斯卡尔吧?
波本低头,将视线放在了手机屏幕上:“千头顺司曾公然叫板律枫音乐教室的创始人浅野信繁,这个新闻都上了当天的头版头条,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信繁挑眉:“?”
他的确不太清楚,作为一个辛勤工作的打工人,他其实并没有很多空闲时间可以拿来看报纸,顶多就是看看杂志、陪妹妹去动物园看大熊猫、玩玩满天堂新出的电子游戏罢了。
信繁看了一眼,然后表情就变得一言难尽了起来。
新闻的标题很有特色:[明星的门槛这么低吗,谁都能来分一杯羹:当红男演员千头顺司称浅野信繁不配成为公众人物。]
这扑面而来的的浏览器标题氛围是怎么回事?
梅斯卡尔的表情成功愉悦了波本,他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不少,打趣道:“都被对方这么挑衅了,你也不回应一下吗?你的粉丝可都在为你打抱不平了。”
“粉丝?”信繁幽幽地反问,“浅野信繁的粉丝跟我有什么关系?”
波本被怼得沉默了一瞬,而他对面的男人已经吃完了便当盒里的东西,收拾好垃圾,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波本连忙问道。
“去大角玉屋。”
哈,大角玉屋?真难想象梅斯卡尔竟然会去那种地方。
“你去那里应该是为了给妹妹买早餐吧。”波本顿了顿,又问,“那个女孩儿,你名义上的妹妹,她的身份恐怕不止一个普通的小学生那么简单吧?”
信繁丢垃圾的动作顿了顿,即便背对着波本,可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和杀气还是清晰地刺进了波本的皮肤中。
他微微蹙眉。
信繁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刺可以伤害别人一般,骤然收敛了周身的气势,又变成了音乐教室那个无害的普通人。
信繁默默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
“波本。”他回头,神色十分认真,“不管小哀曾经是什么人,她现在都是我的妹妹。”
不管曾经是什么人吗?
“你这算是和我交换情报吗?”波本笑着问。
“不算。”信繁冷漠地回答,“因为你什么情报都没有告诉我。”
“你想要什么情报?”
“当然是土门康辉的情报了。”信繁回头,嗤笑一声道,“你想给我什么情报?”
他的眼神犀利冰冷,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可以狠狠刺进别人的内心深处,窥探表面之下的真实。
波本心中一惊,不过脸上还算镇静:“当然,最迟今晚,土门康辉的情报就会躺进你的收件箱里了。”
信繁轻轻点头,随即转身离开,没有再看波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