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踏入警察厅的大门,信繁倒是先在院子里偶遇了降谷零,他是自己开车来的,车就停在距离大门不远的位置。
看到他,降谷零率先迎了过来:“好巧啊,浅野先生。”
“是啊,好巧。”信繁瞥了一眼他的车,调侃道,“你这车不修一修吗?”
“哎呀,今天太忙了,哪有时间啊。还能凑活着用。”
说着,降谷零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我用技术手段还原了松田当初接到的那通内线电话。”
信繁面带轻松的笑意,似乎他只是在和同事聊今天晚上吃什么:“结果不太幸运?”
“非常不幸运。”降谷零朝楼上某个位置努了努嘴巴。
信繁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感慨道:“这大概就是‘沛公从百余骑来见项王,至鸿门,奉玉斗而归’吧。”
降谷零被他脱口而出的古文惊讶到了,他看向信繁,一脸狐疑:“你怎么回事?最近古文看太多了,还是吃错药了?”
学什么不好,非要跟他哥哥学张口闭口之乎者也,真的不累吗?
信繁一副你不懂的样子,高深莫测地摇摇脑袋,率先抬步走进了警察厅的大门。
降谷零跟在他身后,气急败坏道:“你不要露出那种仿佛我很无知的表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嘘——”信繁把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提醒某人,“走廊里不许大声喧哗,不许奔跑追逐。”
降谷零:“……”
好生气,但是又不能把罪魁祸首怎么办,更生气了!
黑田兵卫在一间会议室里等他们,一路上都很平静,警察厅里还是之前的模样,只是在某些比较重要的部门比如资料室的门前多安排了一些安保人员。这很正常,毕竟昨天晚上刚刚发生了让公安蒙羞的事情。
信繁推开会议室的门,跟降谷零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会议室里只有黑田兵卫一个人,他沉默地坐在最前面,背后的白板上还画着国家公安委员会的平面图,地面有些玻璃渣,初步判断应该来自警察厅常见的玻璃杯。
显然,在他们来之前,黑田兵卫刚刚因为安保问题大发雷霆。
看到他们,黑田兵卫沉声道:“坐吧。”
信繁依言坐到了他的下手位置。
来时他观察过了,这间会议室似乎很普通,但是门窗都经过专业的处理,一旦反锁,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几乎无法突破。
“我今天早上一得到消息就立刻从长野县赶回来了,可是,直到我回到警察厅,我依然没有收到你们任何人的报告。”黑田兵卫黑着脸质问,“理由!”
降谷零与信繁对视一眼,率先解释:“昨天事发突然,我和浅野在追缉入侵者的时候又发生了意外,以致入侵者坠海。随后,在全面搜寻入侵者的过程中,我们尝试联系您,但电话一直打不通。”
“今早我还给您发了邮件,详细汇报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可是您一直没有回复,警察厅这边也始始终保持沉默。”信繁补充,“事关重大,很可能影响公安在全世界同行心中的信任程度,我们只好在未经您许可的情况下给其他情报部门发出了警告。”
“这件事责任在我。命令是我下达的,警告也是我发出的。”降谷零抢先揽下责任,“不过我始终认为,相比于可能扩大的影响,止损是当时最重要的事情。”
黑田兵卫垂着眼眸,没有说话,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一直到现在,信繁其实都没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他的确是公安警察,但是相比于一直兼顾着公安工作的降谷零,他更像是被家长放养在外面的小孩,与家长保持联系,时不时报个平安的那种。
严肃的气氛一直持续了两分钟,才终于在黑田兵卫开口时缓和。
“你们做得很好。”黑田兵卫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认可了降谷零和信繁的做法,“卧底的情况如何,都撤出了吗?尤其是你,降谷,你自己那边也要注意。”
“大部分情报部门都没有回复,不过从组织这边的情况来看,暴露的卧底基本已经撤出,只有……”降谷零微微叹气,“MI6司陶特不幸牺牲。”
这句话让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变得有些沉郁。
“先这样吧。”黑田兵卫抬眼,看向信繁,“我听说入侵者已经抓住了?”
“是,但是……”
“人在哪里?”
“警察医院。”
黑田兵卫起身:“你们现在都处于可能暴露的情况,留在警察厅待命,尽量跟那边切断联系。这么做既是为了你们自己,也是为了公安好不容易取得的成果。”
信繁连忙提醒道:“我跟降谷零情况不同,泄露的卧底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目前我还很安全。”
黑田兵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也说了是目前。情况未明,我不能拿你们任何人的性命冒险。全部留下待命,这也是命令的一部分!”
说罢,黑田兵卫没有再给信繁和降谷零任何争取的机会,他径直离开会议室,并关上了大门。
信繁不用检查都知道,他们被锁在了这里。
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一脸生无可恋,而旁边某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竟然还在偷笑。
“你笑什么?”信繁回头质问。
降谷零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向下看去,嘴里感慨万分地重复着:“鸿门宴啊鸿门宴,这就是鸿门宴。”
“刘邦明知项羽设下鸿门宴是为了杀他,依然只携带百余骑兵赴会。这倒是和我们的境遇极为相似。”信繁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只可惜我们连百余骑兵都没有。”
降谷零笑:“那是因为刘邦知道项羽容易听信旁人,何况最终他还是提前离席,安然脱身了。”
“我们要怎么脱身?”
“先不说这个。”审视完他们目前的现状,降谷零倒是问,“你今天早上给黑田兵卫发过邮件?”
“没有。”信繁一脸淡定,“但他绝对不会检查我的邮件。何况就算要检查,我也可以伪造记录。”